淩晨三點的霧氣裡,青燈籠在巷口搖晃。
我站在粥鋪前,看著駝背老板的白胡子垂進鍋中。那鍋粥泛著詭異的粉紅色,每次銅勺攪動,都浮起幾片金箔,像極了冥河裡掙紮的魚鱗。
嘗嘗吧......老板將青瓷碗推過來時,袖口露出半截紫黑色的手腕——那不是活人的膚色,能忘掉最苦的事。
碗底的金箔突然翻轉,映出一張哭泣的婦人臉。
彆碰!胡離的爪子拍翻瓷碗。熱粥濺在地上,竟嘶嘶作響著腐蝕出幾個小洞,這特麼是熬過孟婆湯的忘川水!
老板的駝背劇烈抖動起來。他後背的棉襖突然裂開,鑽出個青麵獠牙的餓死鬼,細瘦的胳膊死死勒住他脖子:爹......餓......
沈晦的銅錢陣瞬間亮起,卻見老板反手抱住餓死鬼,渾濁的老淚滴在鬼童子乾枯的發旋上:再等等......金箔還差三片......
鏡淵之力突然自動運轉。
暴雨夜,癆病少年蜷縮在破廟咽氣,胸前還揣著半塊沒舍得吃的糕餅。
瘋癲的父親偷走判官筆,在生死簿殘頁上寫下吾兒重生。
青燈籠亮起的刹那,少年化作餓死鬼重回人間,卻永遠困在的詛咒裡。
餓死鬼突然掙脫束縛,撲向打翻的粥碗。他啃著沾滿泥漿的碎瓷片,喉嚨裡發出幼獸般的嗚咽。
用這個換。我解下腰間和光剪,剪斷他的饑餓詛咒。
老板的瞳孔猛地收縮:您......您怎麼知道......
你的銅勺。我指向鍋邊刻著二字的舊銅勺——鏡淵映出它原本的模樣,分明是半截折斷的判官筆,生死簿殘頁做的燈籠,判官筆改寫的命數,都是逆天而行。
餓死鬼突然僵住。他抬起腐爛的小臉,露出個似哭似笑的表情:爹......臭......
——他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的屍臭。
老板顫抖著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層層揭開後是九十六片記憶金箔,每片都映著不同人的痛哭麵容。
判官說......集齊九十九片最苦的記憶......就能換輪回名額......他枯瘦的手指撫過兒子腐爛的臉頰,可這些......這些怎麼夠抵你受的苦......
蘇挽的魂絲突然纏上金箔。純淨的魂力衝刷下,金箔紛紛化作光點,在空中聚成往生咒文。
不夠。沈晦突然劈手奪過銅勺,砸向青燈籠,但加上這個就夠了。
燈籠碎裂的刹那,無數黑氣湧出。玄夜的黑袍一卷,將怨氣儘數吞噬。而原先掛燈籠的位置,竟浮現一道半透明的輪回門。
餓死鬼的身體開始消散。他最後摸了摸父親的白胡子,輕輕說了句:糕餅......留給爹......
晨光微熹時,巷口隻剩個嚎啕大哭的駝背老人。他懷裡抱著盞熄滅的燈籠,腳邊是半塊不知藏了多少年的、早已乾硬的糕餅。
胡離變回原形,叼來個熱騰騰的肉包子放在老人腳邊:喂,老頭......
包子騰起的熱氣裡,隱約有個小少年笑著作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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