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夢槐的戲單在燭火下泛著詭異的黃。
今夜子時,《牡丹亭》全本......她的指尖劃過主演的名字,柳青鸞,五十年前吊死在戲台橫梁上的名角兒。
胡離的尾巴毛炸開:見鬼了!這戲單是新的,墨跡都沒乾透!
沈晦的銅錢在戲單上方排成八卦陣,錢孔中滲出黑血:不是陰物,是活人寫的——用屍油調墨。
我猛地看向白夢槐:戲班最近誰死了?
她渾身一顫:三日前......敲梆子的老趙頭......話未說完,她突然捂住脖子,指縫間滲出絲絲黑氣,它來了......
子時將至,戲台。
本該荒廢的戲樓張燈結彩,台下坐滿了。他們穿著不同年代的衣裳,有的甚至已經腐爛見骨,卻都保持著端正的坐姿,空洞的眼眶齊刷刷盯著戲台。
陰兵聽戲。玄夜的黑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有人用《牡丹亭》做引,要煉陰煞陣。
白夢槐被無形的力量拖上戲台,素白旗袍瞬間化作猩紅戲服。她絕望地掙紮,卻擺出了標準的身段,朱唇輕啟——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戲腔一起,台下的陰兵齊刷刷站起。我抽出和光剪,卻被玄夜攔住:彆急,看箱子裡出來的那位。
紅木箱的棺材釘接連崩飛,十二道白影飄出,最前麵那個穿著杜麗娘的戲服,水袖一甩,竟把白夢槐推下戲台!
柳青鸞?我接住昏迷的白夢槐,發現她脖頸上的勒痕變成了淡粉色。
名伶的鬼魂轉過身,露出脖頸上深可見骨的勒痕:墨當家的......她的聲音像是鏽刀刮骨,這丫頭身上......有我要的東西。
鏡淵回溯,五十年前。
柳青鸞在後台更衣,發現戲箱裡多了一件繡著並蒂蓮的嫁衣。
她好奇試穿,嫁衣突然收緊,白綾從袖中飛出......
瀕死時,她看見班主躲在幕布後冷笑,手裡捧著個寫滿咒文的木偶。
替身術。沈晦臉色鐵青,有人用十二花旦的命,養自己的陽壽。
白夢槐突然睜眼,瞳孔全黑:班主是我祖父......他今年一百零三歲了。
戲台轟然坍塌,柳青鸞的怨魂尖嘯著衝向我們。玄夜拋出竹簡,十二道白影卻被一股黑氣拽回箱中。
暗處走出個拄拐老人,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乖孫女......他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黑牙,把爺爺的還來......
白夢槐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正是從戲箱夾層找到的。玉佩裂開的刹那,十二道怨魂同時哀嚎,老人的皮膚開始大片剝落......
老班主的皮膚如樹皮般剝落,露出內裡青黑色的筋肉。他的指甲暴長三寸,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白夢槐手中的玉佩。
還給我......他的聲音像是從地底傳來,那是我的命......
白夢槐踉蹌後退,玉佩在她掌心發燙:爺爺......你究竟做了什麼?
做什麼?老怪物獰笑,枯爪猛地抓向她的咽喉,借命!十二個陰年陰月生的花旦,換我百年陽壽!
玄夜的黑袍如巨浪般卷起,將老班主逼退三步:原來是‘偷壽人’,難怪陰司生死簿上查不到你的名字。
我趁機剪斷連接白夢槐與玉佩的緣線,鏡淵之力瞬間回溯——
百年前,年輕的班主從苗疆巫師處學得邪術:將活人生辰刻於玉佩,再令其枉死,可竊取其剩餘陽壽。
每竊取一人,便在戲箱內層釘入一枚染血的棺材釘。
最後一枚釘子......竟是用他親生女兒的血淬煉的!
你母親也是花旦。我盯著白夢槐震驚的臉,她不是難產而死,是被你祖父......
閉嘴!老班主暴起發難,枯爪直掏我心口。沈晦的銅錢陣與玄夜的鎖魂鏈同時出手,卻見他袖中甩出十二根白綾——正是吊死十二花旦的凶器!
柳青鸞的怨魂突然尖嘯著撲向白夢槐,卻在觸及她脖頸的刹那化作青煙。白夢槐的旗袍領口滑出一塊長命鎖,鎖上刻著慈父贈女四個字。
這是......她顫抖著摸向長命鎖,我娘留給我的......
老班主如遭雷擊:不可能!那賤人明明把鎖扔進了......
扔進了火盆?柳青鸞的殘魂從玉佩中浮現,戲服上的並蒂蓮泛著血光,可惜啊班主,你女兒臨死前......把鎖塞給了接生婆。
寅時三刻,戲台廢墟。
十二枚棺材釘懸浮在空中,釘尖滴落的黑血在地上彙成陣圖。老班主被困在陣心,乾癟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一釘還一命。玄夜展開竹簡,十二道白影依次沒入簡中,陰司會好好‘照顧’他。
白夢槐跪在廢墟裡,捧著長命鎖淚如雨下。鎖芯突然彈開,裡麵藏著一張小像——正是柳青鸞與她母親的合照。
原來娘和柳大家是結拜姐妹......她抬頭望向漸亮的天色,所以我才會夢見《牡丹亭》......
晨光中,最後一絲怨氣消散。胡離變回狐狸形態,叼來一朵沾露的野花放在她腳邊:喏,你娘讓我捎給你的。
白夢槐破涕為笑,而我的掌心多了一枚染血的銅釘——釘身上,刻著半句關於斷塵剪的苗疆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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