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一咬牙,咬破指尖,在自己眉心飛快畫了一道複雜的血符:“我下去!你們穩住我的船!彆讓那些冤魂把船掀了!”
不等我們回應,他一個猛子,竟如最熟練的水鬼般,悄無聲息地紮入墨黑的冥河,身影一晃,便從棺底一道細微的縫隙中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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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木頓時瘋狂地震顫起來!
鐵鏈嘩啦作響,黑血如同噴泉般從縫隙中湧出,老何壓抑的、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悶哼聲隱約從棺內傳出。
我全力催動心淵鑒,鏡光勉強穿透棺壁,映出其中模糊的景象——
?老何的殘魂虛影,正對那猙獰咆哮的新娘殘魂,不急不緩地講述著他四十年撈屍生涯中見過的無數悲歡離合。
?講那些等待情人最終釋然離去的身影,講那些執著複仇反而永墮痛苦的怨靈,講那些以為自己還活著、最終含笑告彆的懵懂魂靈…
?他的聲音沙啞卻有一種奇異的平靜力量,穿透了瘋狂的怨念:“姑娘,恨是座墳,埋了仇人,也埋了自己。你在這黑棺材裡躺了百年,還不夠嗎?那些後人,或許早已忘了祖上的罪業,過著他們的日子。你這般折騰,苦的隻是你自己,和這些被你拽著的不相乾魂靈…”
新娘殘魂的尖笑漸漸歇了,空洞的眼窟窿裡,竟緩緩滑下兩行濃黑的、如同瀝青的血淚。
老何歎了口氣,從懷裡摸出那枚總是留給自己打酒喝的銅錢,輕輕放入她冰冷僵硬的手中:“河神收了錢,就得渡你。這是規矩。走吧,來世……睜大眼睛,找個真心待你的好人家。”
棺蓋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轟響,猛地彈開一道縫隙!
濃鬱的黑氣如同決堤般湧出,又在引魂燈的光芒下迅速消散。
新娘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臉上的猙獰化為一片茫然的哀傷,最終化作一縷青煙,融入船頭那盞重歸幽綠的引魂燈光之中。
棺底吸附的無數冤魂得以解脫,紛紛顯露出模糊的形態,對著烏篷船、對著棺內的方向,無聲地躬身行禮,繼而化作點點流光,消散於冥河之中,重入輪回。
棺木失去所有力量,緩緩沉入河底,消失不見。
河麵恢複死寂,隻剩下那盞引魂燈,散發著溫和的綠光。
老何艱難地從水裡爬回船上,渾身濕透,臉色蒼白,眉心的血符淡得幾乎看不見。
他癱坐在船頭,劇烈地咳嗽著,抓起酒葫蘆猛灌了幾口,眼中卻多了一份深沉的疲憊與釋然。
“第三種客人……最難撈……”他喘勻了氣,望著墨黑的河水,喃喃道,“……得撈心。”
一本虛幻的往生簿在他麵前無聲浮現,墨跡自動生成,添上一行:“撈屍人,渡屍亦渡心。河深有尺,心深無界。”
老何歇了半晌,掙紮著爬起來,從船板縫隙裡摸出那枚敬河神的銅錢,鄭重地投入冥河之中。
銅錢沉下,連個水花都沒濺起。
此後,他依舊守著渡口,撈屍,渡魂,酒喝得似乎比以往更凶了些。
但他眉間那道深紋,卻仿佛被什麼東西熨過,略微舒展了一些。
而在這條寂靜的冥河上,偶爾會有迷途的魂靈看見,除了老何船頭那盞綠燈,遠處還會有一盞小小的、更加溫柔的綠色燈影,在濃霧中靜靜閃爍,為他們指引方向。
據說,提燈的是個穿著舊嫁衣的女子身影,麵容模糊,卻不再有怨毒。
後記
孟婆特意來渡口找老何,討了那引魂燈的製法,說往生路太長太黑,得亮堂些,讓魂靈們走得不那麼害怕。
胡離後來常偷偷摸上老何的船,偷他的酒喝,咂摸著嘴說,這酒裡除了烈,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故事味”,嗆人,卻上頭。
而執念當鋪那專門存放與“渡”相關執念的櫃子裡,不知不覺多了一枚濕漉漉的、帶著冥河水汽的銅錢。夜深人靜時,將它貼在耳邊,隱約能聽到綿長而平靜的水流聲,仿佛一段無始無終的河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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