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冥河畔的悲歡離合，當鋪內似乎還縈繞著那《采菱曲》的餘韻與油燈的暖意。
我將那枚冰涼卻隱含暖意的魚骨簪放入“舟”字櫃深處，與老何那枚銅錢並排而放，櫃中仿佛回蕩起微弱的水聲與隱約的歌聲。
剛合上櫃門，當鋪角落，那麵一直安靜懸掛、筆墨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古城河道圖，忽然無風自動，輕輕搖曳起來。
圖卷之上，原本暈染的墨色雲氣開始流轉，不再是死寂的留白，而是如同活水般湧動，漸漸彙聚向畫卷中央。
墨色雲氣旋轉、升騰，竟在平麵的畫幅中，硬生生“鑽”出了一條向上延伸、似實似虛、完全由流動的雲霧構成的階梯！
這階梯看似綿軟無力，隨風擺動，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空靈與古老的氣息。
它向上延伸，儘頭消失在畫卷更上方的虛無之中，不知通往何處。
更奇的是，階梯的每一級“台階”都在不斷地變化形狀，時聚時散，仿佛在呼吸，又仿佛在……審視。
“咦？”胡離最先察覺到異常，狐耳倏地豎起，湊近畫卷，好奇地嗅了嗅，“這雲氣……好純粹的天界味兒！可又有點……碎渣子似的，不完整。”
蘇挽從淨瓶裡探出腦袋，感受了一下，小聲說：“階梯……好像……有情緒？”
沈晦與玄夜也凝神望去。沈晦眉頭微蹙：“是天庭某處破碎墜落的‘碎片’空間，自行衍化出的入口。這‘雲氣階梯’，是入口的守護與考驗。”
“考驗？”我伸出手指，嘗試觸碰那最下方一級搖曳的雲階。
指尖觸及的瞬間，一股清涼柔韌的觸感傳來，同時，一個平和卻不容置疑的意念直接映入我的心神：
“念純者可登，心雜者止步。”
並非測試善惡，而是檢驗心念的“純粹度”——是否目標明確，心意專注，無過多龐雜欲念與內心糾葛。
“有點意思。”玄夜黑袍微動，似乎對這考驗方式產生了興趣。
就在此時，那雲階入口處光影晃動，一個身影踉蹌著被“吐”了出來，滾落在地。
那是一個穿著考究、卻滿麵焦灼的中年商人，他手中緊緊攥著一份金光閃閃的卷軸，臉上混合著極度渴望與失敗後的沮喪憤怒。
“憑什麼！憑什麼不讓我上去！”他捶打著地麵，對著雲階低吼，“我隻想求財神爺賜我一道‘必發財運’！我的心願如此簡單純粹！為何拒我？！”
雲階毫無反應，隻是靜靜搖曳。
心淵鑒微光一閃，我已看清根源：此人求財之念看似“純粹”，實則內裡充滿了對競爭對手的嫉妒、對市場風險的恐懼、對自身能力的不自信等無數雜念，如同渾濁的泥水，如何能通過這至清至純的雲氣階梯？
商人罵罵咧咧地爬起來，不甘地又試了幾次，皆被柔和卻堅定地推開，最終隻能悻悻離去。
不久，又一位年輕書生試圖攀登。他口中念念有詞：“學生隻求文曲星君點撥，此次科舉必中！心無旁騖！”然而他心神深處，卻滿是光宗耀祖的沉重壓力、對落榜後窘境的恐懼、乃至對某位同窗才學的嫉妒…雲階在他腳下劇烈晃動，幾乎散開，將他輕輕送回地麵。書生麵露羞愧，黯然離去。
接著是一位容顏絕美的女子，她祈求“永駐青春”。執念強烈無比，但心念中交織著對衰老的恐懼、對過往負心人的怨恨、對他人目光的過度在意…雲階在她麵前甚至變得稀薄，拒絕她的靠近。
看來，這“純粹”，遠非易事。
“我來試試。”胡離躍躍欲試，她整了整衣衫，神色虔誠，“我就想上去看看，天界的廚房長啥樣，聞聞仙肴是啥味兒！絕對純粹！”她深吸一口氣，一腳踏上雲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