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翁”化作藤木雕塑後,那片曾經的亂葬崗徹底變了模樣。
靈藤蔓生,白花如雪,四季不凋。林間氣息澄澈安寧,連風聲穿過藤葉都帶著輕柔的沙沙聲,如低語,如梵唱。
人們稱其為“靜心林”,常有心煩意亂者來此徘徊,總能莫名平靜下來。
更奇的是,林中的鳥獸也顯得格外溫順,連最膽小的野兔都敢在遊人腳邊打盹。
有樵夫說,曾見月夜下,藤蔓發出瑩瑩微光,光影交織,隱約勾勒出“守墓翁”生前的輪廓,慈和地俯視著這片它用最後時光守護的土地。
這日,一個滿身煞氣的刀客闖入林中,他剛經曆滅門慘禍,一心複仇,胸中戾氣幾乎凝成實質。
他本想找個僻靜處磨刀,卻被林中的安寧氣息激怒,揮刀砍向一株靈藤!
藤蔓應聲而斷,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散發出更加濃鬱的寧神香氣。
刀客吸入香氣,狂躁的眼神一怔,舉起的刀僵在半空。
他仿佛看見藤蔓斷裂處,浮現出“守墓翁”生前為無名屍骸整理遺容的幻影,那專注而慈悲的姿態,像一盆冷水澆在他心頭。
“哐當!”長刀落地。刀客跪在藤前,肩頭聳動,最終伏地痛哭,將滿腔仇恨化作了淚水。他在林中結廬住下,每日修剪藤蔓,清掃落葉,戾氣漸消,後來成了林子的守護者,人稱“藤隱士”。
午時,林深有靈
靜心林的名聲漸漸傳開,吸引來的不隻有凡人。
一位因修煉受阻、心魔叢生的修士來到林中,在白花環繞中打坐三日,醒來時眼中清明重現,瓶頸豁然開朗。他說在定中見到一位木石老者,指尖輕點其眉心,傳下一段“枯木安心法”。
一段被負心人拋棄、怨念深重的女子魂魄飄蕩至此,藤蔓自發纏繞,白花輕拂其麵,女子魂魄漸漸停止哭泣,眼中怨毒化為釋然,對虛空一拜,消散輪回。
甚至有一頭誤入歧途、嗜血成性的小妖,在林中潛伏數日,出來時竟收斂凶性,叼著一朵白花默默離去。
鏡淵映照,林中的一草一木,都浸潤了“守墓翁”消散前那份極致純粹的守護與安撫之念,與地脈結合,形成了一片獨特的“靜心結界”。在此地,惡念會被稀釋,善念會被滋養,心神易得安寧。
未時,畫妖求靜
這日,林中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此前那幅險些成魔的“百鬼夜行圖”殘卷所化的畫妖。它雖被淨化,但畫卷本身沾染的戾氣難以根除,時常躁動不安,困擾著收藏它的畫師。
畫妖化為一縷淡墨煙氣,在林中徘徊,所過之處,藤蔓微微卷曲,白花稍顯黯淡。它傳遞出痛苦的意念:“吵…太吵了…裡麵的鬼魂…總是在哭嚎打架…我受不了了…”
它典當的,是畫卷中無法平息的“怨念雜音”;它所求的,是一處能徹底淨化畫卷、讓其中殘魂安息的“靜土”。
我們並未直接應允。玄夜銀剪虛劃,裁下一段最寧靜的藤影;蘇挽魂絲輕引,采集白花晨露;我以和光剪金線,將二者與一縷林中的“靜心本源”編織成一張薄如蟬翼的“淨心膜”。
“以此膜覆於畫匣,”我將薄膜遞給畫妖,“置於林中聽濤石下,借林地脈靜氣滋養,七七四十九日後,或可淨化。”
畫妖感激地卷起薄膜,化作青煙遁去。
申時,畫淨魂安
四十九日後,我們再到聽濤石下。畫匣開啟,原本陰森的畫麵變得柔和,圖中的百鬼不再猙獰,反而呈現安然沉睡或結伴遊玩的模樣,戾氣儘消,隻餘下淡淡的往昔痕跡。畫妖的意念也變得平和:“謝謝…它們終於安靜了…我也…困了…”
它主動散儘靈性,畫卷化為飛灰,其中被淨化的殘魂得以解脫,紛紛投入輪回。最後一點靈光,則融入一株新生的靈藤之中。
自此,林中那株靈藤上開出的白花,花瓣上偶爾會浮現極淡的水墨紋路,觀之可寧神,被稱為“畫魂花”。
酉時,林語傳世
靜心林的影響日益深遠。
有文人將林中感悟著書立說,成《靜心錄》,教化一方。
有醫者采藤花白露入藥,製成“安神散”,療效顯著。
甚至皇室都派人移植靈藤,於禦花園中辟“靜心角”,以平息宮廷戾氣。
而“藤隱士”與後來的一些守護者,在壽終正寢後,也常選擇將骨灰撒入林中,與“守墓翁”相伴,他們的善意念力進一步滋養著這片淨土。
往生簿上,“靜心林”一詞旁,悄然浮現一枚藤蔓纏繞白花的印記。
戌時,心林不朽
多年後的一個雪夜,靜心林銀裝素裹,萬籟俱寂。
一位苦修多年的高僧在此坐化,肉身不腐,麵帶微笑。其弟子稱,師父圓寂前曾言:“此林有真佛,乃木石之心,慈悲之念。”
自此,靜心林更添神聖色彩,成為三界一處特殊的修行聖地,無論人、妖、仙、鬼,隻要心懷一絲善念,皆可在此尋得片刻安寧。
亥時,餘韻長存
如今,靜心林依舊藤蔓蔥鬱,白花如昔。
當鋪的多寶閣上,那片天工坊的瓦礫旁,多了一小段靜心林的靈藤標本,觸之溫潤,似有若無的沙沙聲,仿佛在訴說一個關於“放下”與“安寧”的故事。
胡離偶爾會去林中打盹,回來時九尾舒展,嘟囔著:“比咱的狐狸窩還舒服…”
而往生簿的“淨土卷”開篇,便是靜心林的畫像,其下注文:
“戾氣化春雨,怨念成肥泥。心若向靜,無處非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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