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模樣的年輕人自稱姓柳,單名一個“硯”字。
他懷中的書稿,是他耗費十年心血寫就的《山河賦》,洋洋灑灑十萬言,字字珠璣,本是用來參加三年一度的“文華閣”大考,博取功名,光耀門楣的唯一希望。
“可就在三日前,”柳硯的聲音帶著哭腔,手指死死攥著書稿,指節發白,“晚生…晚生竟再也寫不出一個字了!腦中空空如也,仿佛十年文思一夜枯竭!文華閣大考後日便開,若交不上新稿,十年心血付諸東流,晚生…晚生唯有投河了此殘生!”
他典當的,是未來所有的“文思才華”;所求的,僅僅是接下來一日的“下筆如神”,足以讓他完成考卷。
鏡淵之力掃過柳硯,我看到的並非簡單的才思枯竭。他的文思並非自然耗儘,而是被一股外來的、陰冷粘稠的氣息纏繞、吸食,那氣息…與昨夜窺伺當鋪的影傀同源!更深處,柳硯的靈台眉心祖竅)處,盤踞著一小團扭曲的黑影,正不斷吞噬著他新生的靈感火花。
是影主潰散後殘留的影傀,依附上了這位心思純粹、靈性較高的書生,以其文思為食!
“柳先生,”我沉吟道,“你的文思並非枯竭,而是被邪物所纏。典當未來,無異於飲鴆止渴。我們或可嘗試為你驅邪,讓你憑自身之力完成文章。”
柳硯將信將疑,但眼下走投無路,隻得點頭答應。
我們將他引至院中星鬥陣的陣眼處,借星辰之力鎮住他體內邪氣。我則凝神靜氣,指尖金線再現,這一次,不再是剛猛的剪斷,而是化作極細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向柳硯靈台探去。
金線觸及那團黑影的瞬間,它劇烈掙紮起來,散發出怨恨與貪婪的波動,試圖反撲。星輝灑落,將其牢牢壓製。我屏住呼吸,引導金線如繡花般,一點點剝離、淨化那纏繞在文思靈光上的陰冷氣息。過程緩慢而精細,稍有差池,就可能傷及柳硯的根本靈性。
汗水浸濕了我的後背。終於,最後一縷黑氣被金線挑出,在星輝中化為烏有。柳硯渾身一顫,猛地吐出一口濁氣,蒼白的臉上瞬間恢複了幾分血色,原本空洞的眼神也重新煥發出光彩。
“我…我好像…腦子清明了許多!”他激動地語無倫次,下意識地鋪開紙筆,墨跡揮灑間,文思如泉湧,字句精妙,遠勝從前。
他並未典當文思,反而因禍得福,在星輝與裁斷之力的雙重洗禮下,靈台更加澄澈,文思愈發敏銳。
午時,影噬之秘
柳硯千恩萬謝地離去後,我們心情卻更加沉重。
“影主的影響比我們想的更廣,”沈晦麵色凝重,“它的殘念不僅能化作影傀攻擊,還能依附生靈,吸食其靈性精華壯大自身。柳硯隻是個開始,若不儘快清除這些散落的影噬之種,隻怕會有更多生靈遭殃。”
“而且,它們似乎對靈性越高、執念越純的東西越感興趣。”胡離用尾巴尖兒撓著下巴,“文思、畫魂、樂音…甚至是強烈的愛恨情仇,都可能成為它們的食糧。”
這無疑增加了我們搜尋和清除的難度。影噬之種無形無質,藏匿極深,若非柳硯情況特殊且主動上門,我們很難察覺。
“或許…我們可以‘釣魚’。”一直沉默的玄夜忽然開口。他經過一夜休養,氣色好了不少,但聲音依舊有些虛弱。
“釣魚?”
“嗯。”玄夜點頭,“影噬之種渴望純淨強大的靈性。我們可以製造一個‘誘餌’,引它們主動現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櫃台後那本黑皮筆記,以及…我身上。
未時,誘餌計劃
計劃很快敲定。由我作為核心“誘餌”,主動釋放出精純的、蘊含裁斷之力的靈性氣息,吸引潛藏的影噬之種。沈晦和胡離負責在陣法外圍布控,一旦有影噬之種被引來,立即由我以裁斷之力淨化,他們則從旁輔助,防止其逃脫或反撲。蘇挽和狀態未複的玄夜留守當鋪,監控全局,隨時支援。
當夜,月黑風高。我盤坐於院中陣眼,摒棄雜念,主動引導體內的裁斷之力緩緩外放。金色的光暈以我為中心蕩漾開來,帶著一種古老而純淨的法則氣息,對影噬之種而言,這無疑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起初,周圍一片寂靜。但漸漸地,陣法光罩上再次泛起了漣漪。這一次,不再是漫無目的的陰影蠕動,而是有數道極其凝練、速度極快的黑線,從不同的方向激射而來,目標明確地直撲我所在的位置!它們比之前的影傀更狡猾,也更強大!
“來了!”沈晦低喝一聲,星鬥陣全力運轉,光網收縮,試圖困住這些黑線。胡離的狐火化作火網,配合攔截。
我屏息凝神,金線如網般撒出,迎向那些黑線。接觸的瞬間,刺耳的尖嘯聲直刺靈魂!這些影噬之種瘋狂掙紮,試圖鑽入我的靈台,吞噬我的力量。裁斷之力與影噬之力激烈碰撞,在我的意誌駕馭下,金線一次次將它們絞碎、淨化。
過程凶險,但每一次成功淨化,我對裁斷之力的掌控便精進一分,那“衡”與“導”的意境也越發清晰。
子時,根須顯現
就在我們清理了七八道強大的影噬之種後,異變突生!
所有被淨化的黑氣並未完全消散,而是有一縷極其細微、幾乎無法察覺的本源氣息,如同受到召喚般,齊齊向著城北某個方向遁去!
“想跑?”沈晦眼中銀光一閃,月光長槍破空而出,精準地釘住了那縷試圖逃逸的本源氣息!
氣息被釘住的瞬間,我們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幅模糊的地圖——無數細小的黑點影噬之種)散布全城,而它們之間,有無數極淡的黑線相連,最終,所有這些黑線都彙向城北的一個點:一座廢棄的古老書院——崇文閣!
那裡,就是影主殘留意識的核心藏匿之處,也是所有影噬之種的根源!
“找到老巢了!”胡離興奮地呲牙。
我們相視一眼,眼中儘是凝重與決然。最終的決戰,恐怕要在那座廢棄的書院中進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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