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發生在民國初年的江南水鄉,鎮上老輩人至今提起,仍覺脊背發涼。
水鄉多橋,橋下流水潺潺,常有烏篷船劃過,船娘吳儂軟語,唱著古老的調子。
鎮上有個戲班子,班主姓胡,拉得一手好胡琴,尤其是一曲《夜深沉》,如泣如訴,能勾人魂魄。
胡班主視若珍寶的,是一把祖傳的紫檀木二胡,琴筒油亮,琴弦銀白,據說是用特殊法子炮製過的老弦,音色格外淒厲穿透。
戲班子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這把二胡,隻在唱《夜深沉》時用,平日裡用紅布包裹,供在後台,絕不許旁人觸碰。
更忌諱的,是胡亂撥弄那琴弦,尤其是在夜深人靜時。
老人們私下說,那琴弦沾過血,有靈性,亂彈會招來不乾淨的東西,或是……喚醒琴弦裡本身藏著的東西。
這年,鎮上來了個外地的軍閥團長,姓馬,粗魯蠻橫,最愛聽戲,尤其喜歡那出《霸王彆姬》。
他聽說胡班主的二胡是一絕,便點名要聽《夜深沉》,還要胡班主用那把祖傳的二胡伴奏。
胡班主心裡一百個不情願,但不敢得罪手握槍杆子的馬團長,隻得硬著頭皮應下。
演出那晚,戲園子裡座無虛席。
鑼鼓開場,虞姬上場,唱到悲切處,胡班主深吸一口氣,拉響了《夜深沉》。
琴聲一起,滿場皆靜。
那聲音果然不同凡響,不再是單純的淒婉,更添了幾分刺骨的陰寒和怨毒,仿佛有無數冤魂在琴弦上哭泣嘶吼。
戲園裡的溫度仿佛都降了幾分,油燈的火焰也搖曳不定。
馬團長聽得如癡如醉,拍案叫好。
一曲終了,他竟借著酒意,搖搖晃晃地走上戲台,非要親手摸摸那把“寶貝胡琴”。
胡班主嚇得臉色發白,連連阻攔:“團長大人,使不得!這琴……這琴性子烈,旁人碰不得!”
馬團長正在興頭上,哪裡肯聽?一把推開胡班主,伸手就去抓那二胡。
就在他的手指觸碰到冰涼的琴弦時,異變發生了!
“錚——!”
一聲極其尖銳、完全不似胡琴該有的噪音猛然炸響!
像是金屬刮擦,又像是厲鬼尖嘯!
與此同時,那根被觸碰的琴弦猛地繃緊、震顫,馬團長“嗷”一聲縮回手,隻見食指指尖竟被劃破了一道細細的口子,滲出血珠。
“媽的!什麼破玩意兒!”
馬團長又驚又怒,覺得在眾人麵前失了麵子,惱羞成怒之下,竟奪過二胡,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哢嚓!”
清脆的斷裂聲。紫檀木的琴杆從中折斷,那根銀白的琴弦也崩斷了,無力地垂落。
胡班主眼前一黑,幾乎暈厥,撲過去抱起斷琴,老淚縱橫,如同死了親人。
馬團長發泄完,罵罵咧咧地走了。戲班子眾人嚇得魂不附體,草草收場。
當晚,胡班主將自己關在後台,對著那斷成兩截的二胡,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人們發現他時,他已經瘋了。
眼神空洞,嘴裡反複念叨著:“弦斷了……索命的來了……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