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地方,早年信奉梅山教,法師做法事,手裡常拿著一把“師刀”——不是砍人的刀,而是一種環形法器,鐵圈上串著九個小鐵環,舞動起來嘩啦啦作響。
老輩子傳下規矩:這師刀,隻在做法事時由法師搖動,平常人萬萬碰不得,更不能胡亂搖響。
尤其是夜深人靜時,那鈴聲能通陰陽,亂搖會驚動遊魂野鬼,或是……把某些沉睡的“東西”給“叫醒”。
這規矩,村裡老法師彭公最是清楚。
他那把師刀是祖傳的,烏黑的鐵環上刻滿了細密的符文,據說曾斬殺過作惡的山精。
彭公將師刀用紅布包著,供在神龕上,除了行法,從不輕動。
這年夏天,村裡鬨起了“豬瘟”,死豬一片接一片,請了獸醫也沒用。
有老人說,怕是衝撞了“豬欄神”,得請法師做法安撫。
村長便備了禮物,去請彭公出馬。
彭公掐指一算,皺了眉頭:“日子不對,煞氣太重,這時候行法,恐生變故。”
但架不住村長和村民苦苦哀求,看著那些等錢治病的農戶,彭公心軟了,答應在三日後的月晦之夜做法。
做法事那晚,村子曬穀場上搭起了法壇。彭公身穿法衣,手持師刀,腳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詞。
他舞動師刀,鐵環相撞,發出清脆又帶著幾分肅殺的聲音,“叮鈴鈴”響徹夜空。
起初,一切正常。
可當彭公念到驅邪禳災的緊要關頭,準備搖動師刀指向西方煞位時,異變發生了!
他手中那把一向順手的師刀,突然變得沉重無比,仿佛有千斤重!
那“叮鈴”聲也變得滯澀、扭曲,不再清脆,反而像是無數細碎的、痛苦的呻吟和嗚咽!
更駭人的是,彭公感覺一股冰寒刺骨的陰氣,順著刀柄直往他手臂裡鑽,讓他半邊身子都麻了!
他抬眼望去,隻見師刀上那九個鐵環,在火把映照下,竟隱隱泛出暗紅色的血光!環上刻著的符文也像是在蠕動!
“不好!法器反噬!有大家夥被驚動了!”
彭公心中大駭,知道今晚撞上了硬茬子,恐怕不是簡單的豬欄神,而是更深山裡的、帶著血煞的凶物!
他想強行停下法事,可那師刀像是活了一樣,牽引著他的手,不受控製地繼續搖動!
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刺耳,如同催命符!
場中圍觀的村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那鈴聲聽得人心慌意亂,頭皮發麻。
原本安靜的夜晚,突然刮起了陣陣陰風,吹得火把明滅不定,遠處山林裡傳來不知名野獸的嚎叫。
“噗!”
彭公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整個人萎頓下去,師刀“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那刀一落地,鈴聲戛然而止,上麵的血光也瞬間消失。
法事被迫中斷。彭公被人抬回家,昏迷不醒。
而村裡的怪事,卻從這一刻才開始。
先是村口那口老井,夜裡傳出像是很多豬在掙紮哼叫的聲音,可打撈上來隻有渾濁的泥水。
接著,好幾戶人家聽到自家豬圈裡有沉重的腳步聲和咀嚼骨頭的聲音,第二天一看,豬卻好端端的,隻是槽裡的豬食不見了,地上留著像是巨大爪印的濕泥痕。
更可怕的是,有人夜裡起夜,看到曬穀場方向,彭公做法事的地方,有個龐大的、渾身長滿黑毛的影子,人立而行,在月光下繞著法壇轉圈,發出滿足的、呼嚕呼嚕的喘息聲。
村民們嚇壞了,知道是那晚法事引來了不得了的山怪。
他們想去請教彭公,可彭公依舊昏迷,氣息微弱。
這時,村裡一個叫莽娃的愣頭青,平時就好勇鬥狠,不信邪。
他見眾人惶惶不可終日,便拍著胸脯說:“怕個鳥!我看就是裝神弄鬼!那師刀不是能驅邪嗎?我去拿來,到曬穀場上搖它一晚上,看還有什麼鬼東西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