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著悲傷和憤怒的倔強衝上了岩沙的腦門。
去他媽的規矩!
他非但沒有砸碗,反而屏住呼吸,更加仔細地去聽。
他要確認,那到底是不是幻覺。
那聲音似乎清晰了一點,不再是單純的哭泣或哽咽,而是變成了一種模糊的、斷斷續續的呼喚,夾雜在風裡,聽不真切,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直往人骨頭縫裡鑽的陰冷。
岩沙的汗毛豎了起來。這次,他聽得真真切切!
按照規矩,他現在應該立刻砸碗跑。
可他看著手裡那隻粗陶碗,想著棺木裡躺著的阿媽,腳像生了根。
最終,他一咬牙,竟端著那隻還沒完全淋完糯米的碗,猛地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這回倒是記得這點),朝著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沒有跑,但步子邁得又急又沉。
回到靈堂,他的臉色白得嚇人,額頭上全是冷汗。
寨老看他空手回來,碗不見了以為他砸了),又見他這般模樣,連忙問:“岩沙,聽到什麼了?”
岩沙嘴唇哆嗦著,看了一眼疑惑的眾人,又看了一眼阿媽漆黑的棺木,到嘴邊的話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
他垂下眼,聲音沙啞:“沒……沒什麼,風聲大,聽……聽不清。”
寨老渾濁的眼睛盯著他看了半晌,看得岩沙心裡發毛,最終,寨老什麼也沒說,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一夜,岩沙睡得極不安穩。
夢裡,總有個聲音在叫他,忽遠忽近,像是阿媽,又完全不像。
第二天,阿媽還是按照正常的儀式下葬了。
岩沙終究沒敢說出實情,隻是在下葬時,偷偷將一把阿媽生前用過的木梳,塞進了棺槨。
他想著,這樣阿媽在下麵也能梳梳頭。
日子似乎恢複了平靜。
但岩沙卻明顯地感覺到,寨子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先是寨子裡養的狗,一到夜裡就朝著後山的方向不安地狂吠,叫聲淒厲。
接著是雞,平白無故地炸窩,像是被什麼東西驚擾。
而岩沙自己,變化更大。
他迅速消瘦下去,眼窩深陷,臉色是一種不健康的青灰色。
他開始怕冷,大夏天的也要裹著厚衣服。
精神也恍惚惚的,常常對著空氣自言自語,有時又突然變得極其暴躁。
更可怕的是,他身上開始散發出一種若有若無的、像是泥土混合著腐爛樹葉的怪味。
尤其是他走過之後,那味道能停留很久。
妹妹阿花哭著去找寨老。
寨老來到岩沙家,隻看了岩沙一眼,臉色就變得極其難看。
他繞著岩沙走了一圈,用枯瘦的手指在岩沙眉心按了按,又湊近聞了聞他身上的味道。
“孽障啊……”
寨老閉著眼,痛心疾首,
“他……他怕是那晚,把‘東西’……引回來了……”
寨老說,岩沙沒有按照規矩砸碗斷念,那從禁地隨風出來的“念頭”,就像是聞著了腥味的餓鬼,順著岩沙的氣息,一路跟了回來,纏上了他。
他身上的味道,就是被那“東西”沾染的印記。
寨老試著用艾草熏,用符水潑,甚至請了寨裡幾個壯年男子,用浸過黑狗血的繩子將岩沙捆在屋裡,念誦古老的驅邪咒文。
然而,一切徒勞。
岩沙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
他開始出現更詭異的症狀。有時會像野獸一樣四肢著地爬行,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
有時又會縮在牆角,用指甲瘋狂地抓撓牆壁和地麵,指甲翻裂,血肉模糊也不停止,嘴裡反複念叨著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仔細聽,像是
“……冷……擠……出來……”
在一個暴雨傾盆的夜晚,被捆著的岩沙,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掙斷了繩索。
他撞開房門,像一道扭曲的黑影,衝進了瓢潑大雨之中,徑直朝著後山禁地的方向跑去。
他的哭嚎聲和狂笑聲在雷聲中時隱時現,充滿了非人的瘋狂與痛苦。
“回……去了……我……回去了……”
全寨子的青壯年打著火把,冒著暴雨追進去,最終卻在禁地邊緣那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前,被迫停下了腳步。
沒人敢再往前一步。
火把的光,隻能照亮前方幾步的距離,再往裡,便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和令人心悸的死寂。
岩沙,就這麼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隻有寨子裡的人都知道,他去了哪裡。或者說,是被什麼,拖回了哪裡。
從此以後,黑水寨關於“聞棺”的規矩,執行得更加嚴格,甚至到了嚴苛的地步。
寨口那棵老槐樹下,淋下的雞血糯米圈,一年比一年厚。
而每當夜深人靜,山風呼嘯著掠過寨子時,總有些老人會側耳傾聽,臉上帶著無法消散的恐懼。
他們生怕在那風聲裡,再次聽到那種模糊的、斷斷續續的呼喚,或者,是岩沙那夜消失前,那混合著哭嚎與狂笑的、令人血液凍結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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