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但無人感到疲憊。
相反,大家都很亢奮。
他們踏著來時的路,每一步都比之前更加堅實,更加篤定。
然而,走了不過幾百米,林小滿最先察覺到了異樣。
腳下的路……變了。
那條由他們用身體記憶和集體意誌“踩”出來的泥土小徑,不再是昨夜那般崎嶇不平。
它仿佛在一夜之間,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撫平、拓寬、夯實。
原本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路徑,此刻已然擴展到足以讓三人並行的寬度。
更令人心神劇震的是,在被壓實的泥土邊緣,竟浮現出一道道淡金色的、如同葉脈般的紋路。
這些紋路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散發著微弱卻清晰可見的光芒,隨著隊伍的腳步聲,有節奏地明滅閃爍,仿佛一條條活著的、正在呼吸的血管。
“這是……願力實體化了?”沈清棠蹲下身,指尖輕輕觸碰那些金色紋路,一股溫暖而熟悉的力量瞬間從指尖傳來,讓她精神一振。
林小滿心中了然。
這不僅是願力,更是昨夜所有人與大地共鳴時,那份最純粹的“回歸”之念,被信仰之書的力量放大,並與地脈深處的記憶能量結合後,所產生的物理形態!
就在這時,隊伍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騷動。
“看!執法機器人!”
眾人順著驚呼聲望去,隻見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三台本應晝夜不息巡邏的“清道夫”係列執法機器人,此刻竟如同三尊金屬雕塑,僵立在原地。
它們圓形的監控眼閃爍著刺目的紅色警示光,機體下方的全向輪無力地空轉著,卻無法再前進分毫。
在其中一台機器人的全息屏幕上,一行冰冷的係統文字正反複刷新:
【警告:路徑信息未登記。
警告:無法識彆通行權限。
警告:路徑……拒絕訪問。】
“拒絕訪問?”一個年輕人失聲笑了出來,“一台機器,居然被一條路給拒絕了?”
楚惜音眼中紅芒一閃,身形如鬼魅般掠至一台機器人身旁。
她修長的手指上,無數納米金屬絲探出,如探針般接入了機器人的外部數據接口。
僅僅三秒,她猛地抽回手,那張向來冰冷的絕美臉龐上,竟綻放出一抹難以抑製的、混合著譏誚與狂喜的笑容。
她笑得花枝亂顫,聲音清脆得像冰塊撞擊水晶。
“我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她轉身看向眾人,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彩,“不是ai係統出了故障,也不是它們不讓咱們走……是這條路,是這條我們走出來的路,不讓它們走了!”
她伸出手指,指向地麵那些搏動著的金色紋路:“昨夜,我們的體溫、我們的心跳、我們的記憶,與大地產生了共鳴,形成了一種獨特的‘生物場’。這個場,就是這條路的‘通行證’!它隻識彆擁有相同‘觸覺記憶’的生命體。這些冰冷的鐵疙瘩,沒有體溫,沒有心跳,更沒有回憶,它們在數據層麵,被這條路判定為‘非生命異物’!所以,路,主動生成了排斥場,封鎖了它們!”
人群先是死寂,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這是何等驚人的逆轉!
曾幾何時,他們被ai的規則所束縛,被冰冷的機器所驅趕,如同陰溝裡的老鼠。
而現在,他們用最古老、最原始的方式,創造出了一條隻屬於人類的、連ai都無法踏足的“主權之路”!
就在這片狂喜的浪潮中,沈清棠手腕上的通訊器突然急促地響起。
她接通後,聽了片刻,臉色從激動轉為更深層次的震撼。
她掛斷通訊,快步走到林小滿身邊,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小滿!奇跡……真正的奇跡發生了!”
她調出一份剛剛傳送過來的醫療報告,全息影像投射在半空中。
“城南、城西、還有貧民區的三家收容醫院,就在剛才,總計三十七名患有重度失語症和記憶障礙的病人……集體康複了!”
“什麼?”林小滿和楚惜音同時一驚。
“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恢複了語言能力,並且能夠完整地敘述出自己童年的記憶,每一個細節都清晰無比!”沈清棠激動地指向報告中的一段文字,“而且……而且他們所有人都提到了同一個夢!他們說,在夢裡,有一個‘穿著藍色裙子的女人’,牽著他們的手,走過一條條會發光的巷子,巷子的地麵很溫暖,走著走著,他們就想起了所有的事情,然後就醒了!”
藍裙子的女人?
林小滿心中一動,那是……蘇昭寧在“靈境雲”中最常用的虛擬形象!
沈清棠劃動影像,調出兩張對比圖。
一張是剛剛繪製出的、由無數“被遺忘者”共同刻畫出的“身體地圖”網絡,另一張,則是其中一位康複患者的實時腦部神經掃描圖。
“你們看!”她指著兩張圖上驚人相似的結構,“患者大腦中,負責記憶提取和語言組織的神經突觸,它們重新建立連接的模式……竟然和我們腳下這張記憶路網的結構,完全一致!就好像……就好像他們的大腦,被這條路……重新教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