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風吼平原的沙丘之下,餘溫尚存。
葉昭的屍體早已被淨化者回收,隻留下一灘泛著金屬光澤的灰燼,像被時間啃噬過的殘夢。
林小滿蹲在那堆灰燼前,指尖輕輕拂過地麵,觸感冰涼。
他手中緊攥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芯片——那是從葉寒袖口飄落的液態金屬紙條最終凝結成的“記憶密鑰”。
芯片邊緣刻著一行幾乎不可見的符號:y7Δ。
阿夏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蘇昭寧……在液態金屬河等我們。”
可這聲音是從哪來的?她不是已經消散了嗎?
林小滿閉上眼,信仰之書在腕間微微發燙,仿佛有心跳。
昨夜那句詭異的預言——“當河映雙月,死者將開口”——仍如毒蛇般盤踞在意識深處。
而此刻,天邊第二輪銀月的光暈仍未消散,像是某種不可言說的存在正悄然睜開眼睛。
老刀站在他身後,外骨骼的液壓係統發出低沉的喘息。
“我們不能再等了。”他說,“‘情感墳場’如果真存在,它不該是傳說。基底人類的記憶正在被係統性地抹除,連墓碑都變成了可回收數據塊。如果連最後一點‘曾經活過’的證明都沒了……我們還算人嗎?”
林小滿沒回答。他調出腦內投影地圖,目光鎖定北方。
通往地中海鹽漠的唯一路徑,必須穿越“靈境雲投影帶”。
那是一片懸浮在暮光帶上空的數據霧區,傳說中是雲棲者意識擴散的邊界,也是現實與虛擬的裂縫。
進入者,輕則意識迷失,重則被淨化者標記為“數據汙染源”,當場清除。
“進去的人,要麼變成數據幽靈,”老刀重複著警告,聲音沙啞,“要麼被撕碎。”p3播放器接入外骨骼神經接口,耳中傳來一段斷斷續續的童謠——是他母親哄他入睡時唱的,原始錄音,未經任何算法優化。
聲音粗糙,帶著磁帶時代的雜音,卻真實得讓人心顫。
“如果蘇昭寧真在等我們,”他低聲說,“那就不是邊界……是缺口。”
他相信她。哪怕她隻是殘存在一枚芯片裡的意識碎片。
為避開“靜默網”的全域監控,他們必須走黑市。
鏽環黑市,位於風吼平原地下三百米的廢棄能源樞紐,是基底人類最後的自由交易點。
這裡沒有共識網絡的觸角,隻有靠“真實”換取生存的法則。
在最深處的“斷網巷”,他們找到了九叔。
那個男人像一縷未散的霧,半透明的身體在昏暗燈光下微微扭曲,虹膜中滾動著上世紀廣告殘影:可樂罐爆炸、女明星眨眼、老式電視機雪花屏。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數據流構成的牙齒。
“想進投影帶?”九叔的聲音像是從多個頻道同時播出,“得用‘真實記憶’換通行證。”
他伸出手指,一縷銀色數據絲如活物般遊向林小滿手腕——目標直指那道古書卷紋身。
就在觸碰瞬間,信仰之書猛然一震!
嗡——!
一道低頻警報在林小滿顱內炸響,願力值劇烈波動,金光在皮膚下如電流竄動。
九叔的手指猛地縮回,瞳孔驟縮,臉上第一次露出驚駭。
“你身上……有‘活神’的氣息。”他低語,聲音不再戲謔,“這紋身……不是這個時代的東西。它是‘前文明’的共鳴體,能吸收願力,能承載信仰……你不是小販,你是‘點火者’。”
林小滿心頭一震。
點火者?那是什麼?
可九叔沒再解釋,隻是冷笑一聲:“通行證我可以給,但代價翻倍。你要拿一段‘無法複製’的記憶來換。”
林小滿沉默片刻,最終接入神經接口,調出一段塵封文件——母親哄睡錄音的原始片段。
沒有修飾,沒有情感增強算法,隻有溫柔沙啞的聲音,輕輕哼著跑調的童謠。
九叔接過數據絲,聽完,
“……真老土。”他嘟囔著,卻將一枚偽裝成耳釘的小裝置遞了過來,“意識錨點器,能幫你維持實體感知,防止被同化。但記住,一旦願力值歸零,你就成了投影帶的養料。”
踏入靈境雲投影帶的刹那,空氣如水波蕩漾。
林小滿隻覺大腦一沉,仿佛被千萬根針刺入神經。
眼前的世界瞬間撕裂——天空化作巨大的倒影幕布:漂浮的城市層層疊疊,無麵的數據體在空中行走,虛擬慶典無限循環,笑聲、掌聲、歡呼聲如潮水般灌入耳膜。
這不是現實。
這是靈境雲的皮膚。
“檢測到未授權實體侵入。”機械女聲從四麵八方響起,“目標識彆:基底人類x1,記憶汙染源x2。啟動清除協議。”
三道銀白色身影從虛空中踏出。
為首的女子身披液態數據裝甲,每一步落下,空氣都裂開細密的代碼紋路。
她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冷峻如冰的臉——林夕,淨化者隊長,靈境雲的執法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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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除目標。”她聲音毫無波瀾,“一個都不留。”
揮手間,兩名淨化者化作數柄長矛,撕裂空間直刺而來!
林小滿暴退,信仰屏障瞬間展開,金色光膜在身前成型。
可那數據長矛隻輕輕一撞——轟然破碎!
願力值暴跌,信仰之書劇烈灼燒,紋身滾燙如烙鐵,卻遲遲無法升級。
他咬牙,正欲再啟防禦——
忽然,手腕一震。
那枚來自葉寒的“記憶密鑰”芯片,竟自動激活。
一道模糊的意識流,如雪般無聲落下。
林小滿的意識在風暴中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