鏽市邊緣,這片被鋼鐵與霓虹遺忘的角落,今夜卻亮起了一盞不該存在於此的燈火。
林小滿推著那輛吱嘎作響的三輪車,像是從上個世紀的廢墟裡走出的行者。
車鬥裡,複古收音機、泛黃老照片、磨損的磁帶,雜亂地堆在一起,中間立著一塊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麵刻著三個字:記憶地攤。
蘇昭寧站在一旁,她那雙眼眸,此刻卻好奇地打量著鏽市裡那些步履匆匆、神情麻木的行人。
一個粗獷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林小滿!”老陳,一個管理著這片區域清潔工作的基底人類,像見了鬼一樣瞪著他,“你小子是真瘋了?覺醒了神國,不開天宮聖殿,跑到這破地方擺地攤?”
林小滿從車鬥裡拿起一塊抹布,擦了擦木牌上的灰,頭也不抬地笑道:“老陳,神國要是隻給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住,那跟他們頭頂的‘天宮’有什麼區彆?那不叫神國,叫牢籠。”
老陳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終隻能指著他,恨鐵不成鋼地罵了句“不務正業”,轉身走遠了。
話音剛落,地攤前便迎來第一位客人。
那是個塑形孩童,身體如液態金屬般微微流動,尚未完全固化成“標準形態”。
他沒有父母陪同,一個人怯生生地站在燈光邊緣,小聲問:“請問……我能,換一段‘害怕’的記憶嗎?”
蘇昭寧愣住了。
在這個人人追求“完美”和“高效”的時代,竟然有人主動索求負麵情緒?
孩童的聲音帶著哭腔:“格式塔馬上要給我進行終極塑形了,他們說‘害怕’是多餘情感,會把我改成‘標準勇敢’……可我不想,我不想忘記害怕的感覺。”
林小滿停下了手中的活,他看著孩子清澈卻充滿恐懼的眼睛,沉默片刻,從懷裡取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記憶芯片。
芯片上沒有華麗的紋路,隻有一道細微的劃痕。
“拿著,”他的聲音溫和而有力,“這是我第一次在鏽市擺攤,被城市管理機器人追了三條街的記憶。說實話,當時怕得要死,腿肚子都在抖,但為了不讓這些老物件被當成垃圾處理掉,還是咬著牙堅持下來了。”
孩童小心翼翼地接過芯片,那溫熱的觸感仿佛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
他將芯片貼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閉上眼睛。
幾秒後,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小臉上浮現出真實的驚恐,但緊接著,那驚恐之中又生出了一絲倔強的堅定。
他睜開眼,對著林小滿深深鞠了一躬,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芒。
“謝謝你……我明白了,害怕不是懦弱,而是守護珍貴之物的勇氣。”
一道微不可察的金色光流從孩童身上逸散而出,沒入林小滿胸口的皮膚之下。
“檢測到高純度願力,確認為‘共鳴傳遞’,願力值+800。”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在林小滿腦海中響起,但他隻是微笑著,目送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裡。
記憶地毯的消息,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迅速在這片麻木的區域蕩開漣漪。
越來越多的身影被這盞孤獨的燈火吸引。
有在流水線上工作了三十年,表情已經固化成代碼的基底人類,用自己一生的“麻木”,換取了一段在田野間追逐蝴蝶的“童年笑聲”;有為了維持完美形態,情感被層層抑製的塑形者,用一整個數據庫的“絕對理智”,換取了少年時代收到第一封情書時的“初戀心跳”;甚至,還有幾個偷偷從“天宮”數據流中下線的雲棲者殘影,他們空洞的靈魂在得到一段“悲傷”的記憶後,竟流下了數據構成的眼淚。
葉寒和沈清棠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地攤旁。
葉寒壓低了聲音,眼中滿是擔憂:“小滿,你搞這麼大動靜,就不怕秦昭那些人順藤摸瓜找過來?神國能量的波動是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