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的狂風從未停歇，但此刻，卻在琉璃書塔升起的瞬間詭異地靜止了一瞬。
千萬縷願力如星河倒灌，在空中交織成一座通天徹地的巨塔。
每一根梁柱都由無數細密的記憶光絲纏繞而成，像是用人類最脆弱又最堅韌的情感編織出的神跡。
塔頂，“信我者”三個古篆大字明滅不定，如同一顆搏動的心臟，每一次閃爍，都在空氣中激起漣漪般的信仰震蕩波。
林小滿跪在塔基前，左臂上的古書紋身滾燙得幾乎要燒穿皮肉。
他能感覺到皮膚下有符文在遊走，像活物般鑽入血脈、神經，一路向上侵蝕意識。
不是他在掌控神國——是神國正將他改造成容器，一具承載億萬靈魂歸途的軀殼。
“我還……是林小滿。”他咬牙低吼，猛地將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錢狠狠壓進掌心早已裂開的傷口。
鮮血順著指縫滴落，痛感如針紮進大腦，成了唯一能錨定“自我”的坐標。
可就在這時，胸口猛然一震。
蘇昭寧的殘魂劇烈顫動起來，原本溫潤流轉的數據流驟然變得斷續而微弱，仿佛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書塔基座傳來：“不……不對……這不是完整的……共鳴……”
緊接著，蓮的通訊強行切入現實視界，帶著急迫：“碑文第二行解開了！‘信者歸家’需‘雙心共鳴’——單憑你一人意誌撐不起整座神國！願力會反噬！你會被撕碎！”
話音未落，天際驟然裂開一道銀灰色縫隙。
三具淨化者3型機體破空而至，通體覆蓋著冷白色的納米裝甲，背後浮現出林夕的戰術目鏡投影和一張毫無情緒的臉。
“目標已被標記為最高級汙染源。”機械音回蕩在平原上空，“檢測到非法意識聚合體，執行清除協議。”
第一道能量狙擊如雷霆劈落！
林小滿瞳孔驟縮，來不及思考，一把抓起懸浮在空中的蘇昭寧殘魂，狠狠按向自己胸口：“你們清的是數據？還是怕他們想起怎麼哭？！”
轟——！
信仰之書第五頁猛然爆發出刺目金光，整座琉璃書塔嗡鳴震顫，無數神國藤蔓自虛空中瘋長而出，層層纏繞，竟在刹那間化作一座移動堡壘，硬生生扛下那道足以蒸發鋼鐵的狙擊光束！
塵浪翻騰，餘波將林小滿掀飛數米，他重重摔在地上，喉頭一甜，鮮血從嘴角溢出。
但他沒有鬆手，反而用儘力氣將蘇昭寧的殘魂護在懷中。
“聽見了嗎？”他喘息著，抬頭望向空中那三具冰冷的機體，“她還在顫抖……她在害怕……這才是活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一段熟悉的頻率波動——楚惜音的聲音，通過隱秘信道傳入神經接口：“林小滿……這是‘水晶花’的心跳……按這個節奏……注入願力！”
他心頭一震。
在瘴氣沼澤相遇時，她親手種下的那朵基因培育花，據說能感知情感波動，其心跳頻率記錄著她最真實的情緒起伏。
沒有猶豫，林小滿咬破舌尖，以血為引，將那段頻率瘋狂注入左手紋身！
嗡——！
信仰之書猛然震顫，書頁翻動之聲響徹靈魂深處。
一道暖流順著手臂奔湧而上，直衝腦海。
刹那間，遠古祭司的禱告、戰死士兵的遺言、母親臨終前的吻……無數不屬於他的記憶洪流再次炸開，幾乎撕裂神誌。
但他睜著眼，死死盯著天空中的林夕。
“林夕！”他嘶吼，聲音穿透風暴，“你還記得疼嗎？！真正的疼！不是係統提示的損傷值，是你摔倒時膝蓋擦破的火辣，是你第一次失去戰友時心臟像被刀絞的疼！”
他猛地撕開衣襟，露出胸前那枚早已褪色的紐扣徽章——邊緣磨損，漆麵剝落，卻是他親手打磨的第一件紀念物，曾送給那個在人工伊甸園裡因記憶交易而失憶的小女孩。
此刻，它正隨著神國脈動，散發出微弱卻堅定的金光。
林夕的身體，僵住了。
戰術目鏡上瞬間爆出大片亂碼，警報聲尖銳響起：“警告！檢測到高危情感回流！執行封鎖程序！強製靜默模塊啟動失敗！”
她指尖微微發抖，目光落在那枚紐扣上，仿佛看到了什麼不該存在的東西。
五歲那年，父親死於氣候調節器爆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