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縷微光刺破雲層,風吼平原邊緣處,那道用泥巴夯實的土牆,在晨曦中顯露出它粗糲而堅實的輪廓。
此時,在土牆旁邊,站著三百名誌願者,他們的臉上混雜著疲憊和興奮。
林小滿站在臨時搭建的高台上,他的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
“今天,我們立起了第一道牆。”他環視著一張張期待的臉,“記住,這牆不擋人,它隻阻擋謊言。任何想要進入我們庇護之地的人,都必須留下一樣東西作為交換——一段真實的記憶。”
人群中一陣騷動,隨即又安靜下來,目光聚焦在台前。
一個麵容清秀的年輕人第一個走了出來,他是一名塑形者,身體的每一寸線條都經過了精密的調整,完美得像一尊雕塑。
然而,他的眼神裡卻藏著一絲卻流露出的悲傷。
他走到牆邊,從貼身的口袋裡取出一枚小小的記憶芯片,遞給了林小滿。
“這是……我被家族強製改造前,吃過的最後一頓家宴。”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想用它,換三塊磚的位置。”
林小滿接過芯片,沒有多言,隻是點了點頭。
芯片被接入牆體旁的讀取裝置,一道微光閃過。
年輕人拿到了屬於他的三塊磚,它們由本地的黏土、誌願者的碎金屬飾品和固化後的情感凝膠混合而成,觸感溫潤,仿佛還帶著人的體溫。
他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第一塊磚嵌入牆體的預留空位。
就在磚塊與牆體完全貼合的瞬間,奇跡發生了。
磚塊之間的縫隙中,竟憑空浮現出一片柔和的全息影像。
那是一隻略顯蒼老的手,正用筷子夾起一塊晶瑩的紅燒肉,顫巍巍地放進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少年的碗裡。
影像沒有聲音,卻能讓人感受到那份小心翼翼的愛。
那是他母親的手。
年輕的塑形者瞬間僵住,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那幻影,指尖卻徑直穿了過去。
整個工地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地看著這持續了整整五分鐘的無聲告彆。
當那隻手緩緩消散在空氣中時,塑形者已經泣不成聲,他將額頭抵在冰冷的牆磚上,仿佛在擁抱那個再也回不去的夜晚。
這震撼的一幕,通過隱藏的鏡頭傳遍了整個網絡。
質疑與嘲諷瞬間被這無法辯駁的真實所淹沒。
與此同時,遠在數百公裡外的控製中心,蘇昭寧正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上的數據流。
她成功接管了風吼平原周邊的三座廢棄氣象塔,用一夜的時間將其徹底改造。
它們不再預測風暴,而是成為了“記憶錨點站”。
“‘非標準真實’認證係統已植入塔心。”蘇昭寧冷靜地彙報道,“當第一段記憶注入長城時,我捕捉到了它的能量波動。現在,開始同步發射低頻脈衝。”
三座高塔的頂端同時亮起幽藍色的光芒,一道道肉眼不可見的脈衝以高塔為中心,向著四周擴散。
這脈衝並不影響電子設備,卻與地貌的底層結構產生了奇妙的共鳴。
接下來的七天,奇跡接二連三地發生。
越來越多的人帶著他們的記憶來到風吼平原,換取一塊屬於自己的磚。
有被戀人背叛的痛苦,有初為人父的喜悅,有戰勝頑疾的堅韌,也有虛度光陰的悔恨。
每一段記憶被注入,三座高塔便會發射一次同步脈衝。
第七天黃昏,當第一千塊記憶之磚砌入牆體時,持續了數個世紀的狂風,在風吼平原上首次出現了靜風帶。
飛揚的沙塵在距離長城五百米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自動向兩側分流。
長城腳下,一片寧靜的區域悄然誕生。
駐紮在遠方的科學家們徹底陷入了瘋狂。
“檢測不到任何人工力場!一名白發蒼蒼的物理學家對著數據報告嘶吼,“這是環境對集體意誌的直接響應!這片土地……它活過來了!”
如果說蘇昭寧的奇跡改變了物理世界,那麼楚惜音則點燃了精神的火焰。
她發起了“流動銘文計劃”,將自己那支名為“霓虹風暴”的舞蹈進行了編碼,轉化為一種動態的紋身模板,向所有願意參與的人免費開放。
上千人,上萬人,在自己的手臂、後背,甚至臉頰上,用一種會隨情緒變色的光感納米墨水,刺下了這段舞蹈的圖樣。
每日黃昏,當靜風帶最為穩定之時,他們便會在各自的城市、各自的角落,伴隨著同一段音樂,跳起那段僅僅九十秒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