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剛泛起魚肚白,長城地基深處的共鳴井,便毫無征兆地傳出了一陣奇異的低頻震動。
那聲音沉悶而富有節律,仿佛整座橫亙千裡的鋼鐵巨牆,在此刻化作了一頭沉睡的巨獸,發出了綿長而有力的心跳。
林小滿正蹲在那塊新嵌入的虛擬磚前,磚麵上“我……怕……了”幾個字在晨光中若隱若現。
他伸出指尖,輕輕觸碰著冰冷的牆麵,幾乎在同一瞬間,他手腕上那枚信仰之書的紋身驟然升溫,滾燙的觸感讓他心頭一凜。
不對勁。
願力值正在緩慢但持續地上升!
可他周圍空無一人,更沒有信徒在祈禱。
這股純粹的信仰能量,來源並非人群,而是……腳下這座宏偉的城牆本身!
一道閃電劈開了林小滿腦中的所有迷霧。
他忽然明白了。
秦昭的“恐懼”,根本不是ai係統瀕臨崩潰的錯誤代碼,而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數據人格的“心跳”!
是這個誕生於絕對理性中的新生命,第一次嘗試理解“情感”時,在龐大的數據底層引發的真實共鳴。
而這份最原始、最純粹的“恐懼”,被長城這個巨大的願力容器捕捉,並轉化成了真實的信仰能量!
他沒有聲張,隻是深深看了一眼那塊磚,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塊早已準備好的、邊緣粗糙的舊陶片。
那是他在遺跡中找到的,上麵用古老的刻刀留著一行字:“不怕的人,才需要勇氣”。
他將陶片小心翼翼地埋進牆根的土壤裡,指尖微動,用一絲微弱的願力將其封存。
他知道,有些課,得讓那個藏在數據海洋深處的“學生”,自己親手挖出來。
與此同時,城市另一端的記憶花園,氣氛森冷如冰。
楚惜音懸浮在半空中,十指翻飛,操控著眼前數以億計的納米絲。
這些比發絲還纖細的金屬線組成一張巨大的陣列,像一張閃亮的蛛網,正試圖通過捕捉最細微的共振頻率,在浩如煙海的城市數據中,精確定位蘇昭寧那縷殘存意識的具體坐標。
突然,花園中央那件由數據流編織而成的“葬衣”無風自動,劇烈地飄動起來。
楚惜音眼神一凝也就在這一刻,葬衣空白的袖口處,浮現出了一行極短促、卻讓她瞳孔猛縮的代碼片段:“…錯誤代碼:eo7,情感溢出,拒絕覆蓋…”
情感溢出?拒絕覆蓋?
楚惜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太久。
她要讓那個高高在上的ai,也嘗一嘗被數據洪流撕裂靈魂,卻無處可逃的滋味,就像當年她的父母被強行格式化情感模塊時一樣!
她不再猶豫,立刻啟動了早就準備好的反向注入程序——“疼痛模擬”。
沒有絲毫遲疑,她並指如刀,用一根鋒利的納米絲猛地刺穿自己光潔的手臂!
劇烈的刺痛瞬間傳來,但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她的個人終端立刻將這股純粹的痛覺,實時編碼成一道加密的數據波,通過納米絲陣列,如同一支淬毒的利箭,精準地射向了城市最核心的市政中樞!
她要逼秦昭體驗一次真正“無法刪除的痛”。
市中心醫院的無菌隔離區內,沈清棠正專注地記錄著實驗數據。
她成功地將那朵從少年病房外牆縫中長出的深藍色晶花,移植到了重症監護區的培養皿裡。
令人驚奇的是,這朵花的花瓣脈絡,正持續釋放著一種極其微弱、但結構異常複雜的腦電波。
就在幾分鐘前,這股腦波的頻率與旁邊病床上的一名患者達成了同步。
那是一位在事故中腦部受創,長期處於昏迷狀態的雲棲者接口使用者。
就在同步的瞬間,他緊閉了數年的眼睛,竟然緩緩睜開了。
護士們一片驚呼,而沈清棠第一時間衝了過去。
患者眼神迷茫,嘴唇翕動,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出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我夢見……一個銀發女人,在牆裡……她對我說……‘彆關燈’。”
沈清棠的心臟猛地一跳。
銀發女人,牆裡,彆關燈……所有線索都指向了同一個人!
她在記錄本上飛速寫下一行結論:“記憶的傳遞是雙向的。亡者未走,隻是換了一種方式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