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柔和的光芒仿佛擁有生命,在漆黑的合金板上流淌,最終定格。
林小滿沒有回頭。
他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塊承載了無數悲歡的黑板,隻是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毅然決然地走入那片冰冷的雨幕。
他的身影,像一支射向宿命的箭矢,迅速被深夜的黑暗吞沒。
城市北郊的廢棄雷達站,像一頭匍匐在風雨中的鋼鐵巨獸,沉默而猙獰。
生鏽的桁架在狂風中發出鬼魅般的嗚咽,破碎的玻璃反射著遠處暮光帶投來的、詭異的紫紅光斑。
這裡是涅盤紀元遺忘的角落,連拾荒者都嫌棄的廢墟。
秦昭的警告猶在耳邊,但林小滿的腳步沒有絲毫遲疑。
他心中的那筆“債”,比“造物主”的陷阱更讓他恐懼。
他繞過坍塌的外牆,根據賬本星軌圖的指引,找到了一處被藤蔓和垃圾掩蓋的地下入口。
推開沉重的鐵門,一股混雜著塵土、舊紙張和消毒水味道的陳舊空氣撲麵而來。
地下並非他想象中的冰冷機房,而是一個燈光昏黃、布置簡陋的社區中心。
牆壁上貼著泛黃的活動照片,角落裡堆放著老舊的棋盤和康複器械。
這裡,竟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養老中心。
他的目光,被牆上一本掛著的、封麵寫著“互助記事簿”的厚本子吸引了。
他走過去,顫抖著手翻開。
裡麵記錄的,全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帶著驚心動魄的溫度。
“2098年3月5日,李奶奶的神經接口壞了,聯係不上兒子,張伯幫忙修好了,記一筆。”
“2103年7月12日,王阿姨的營養液斷供,劉姐把自己的分了一半給她,記一筆。”
“2118年11月2日,天氣太冷,小趙護工把自己的外骨骼加熱片給了腿腳不便的孫師傅,記一筆。”
一頁,一頁,一頁。
林小滿翻得極慢,仿佛在閱讀一部凡人的史詩。
這些拒絕上傳意識、排斥過度改造的基底人類,用最原始的方式,維係著彼此之間最後的溫暖。
他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一個熟悉的名字讓他的心臟瞬間停跳。
“周伯,78歲,腦梗癱瘓。”
字跡下麵,是一段段不同筆跡的每日記錄。
“22年4月10日,天氣晴。今天女兒來看我了,給我帶了合成水果,但我還是想念2024年路邊攤那種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23年8月15日,下雨。護工說,現在已經沒有擺地攤的了。也是,誰還需要那些老掉牙的東西呢。”
“24年3月21日,陰。今天我跟女兒說,我總覺得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夥子還會回來。他眼神很乾淨,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女兒笑我老糊塗了。”
林小滿的視線徹底模糊了。
他想起來了,那不是地震時摔倒的老人,而是地震前一天,他擺攤時遇到的一個老人。
當時城管來追,他匆忙收攤跑掉,回頭時,隻看到老人失望地站在原地。
原來,那不是他未能扶起的愧疚,而是他未能完成的一個無聲的約定。
他繼續往下看,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攥住。
“24年6月2日。爸今天走了,很安詳。”
後麵的記錄,筆跡換了人,但每天都在繼續。
“24年6月3日。代簽。爸說,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夥子,眼神乾淨,一定還會回來。”
“24年7月1日。代簽。爸說,那個賣糖葫蘆的小夥子,眼神乾淨,一定還會回來。”
“24年12月1日。代簽。爸說……”
周伯已經去世半年了。
但他的子女,依舊每天替他寫下這句話,仿佛在為父親守著一個永遠不會實現的諾言。
林小滿再也站不住,雙膝一軟,重重跪在記事簿前。
這裡沒有靈位,他卻仿佛看到了周伯那張布滿皺紋、帶著期盼的臉。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塊從2024年帶來的、被他視若珍寶的紅色毛料,輕輕地、鄭重地蓋在了記事簿最後一頁的簽名上。
他低下頭,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穿越了百年的虔誠。
“叔叔……我來結賬了。”
轟——!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手腕上的古書卷紋身爆發出從未有過的耀眼金光!
那光芒如熔岩般滾燙,瞬間貫穿他全身!
腦海中,冰冷的係統提示音炸響:
【初始之債償還完畢……願力歸零重啟……】
【神性驗證啟動!】
【檢測到宿主完成‘凡人願力閉環’,符合‘人間神格’晉升條件。】
【是否接受‘人間神格’?
一旦確認,您將成為本位麵第一位由純粹信仰凝聚的行走神明。】
一個巨大的、由金色光線構成的【是否】選項,浮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地下空間猛然劇烈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