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輕撫著地麵——正是昨夜那台人工智能監控攝像頭失控前,聚焦的最後位置。
沒有戴上沈清棠的“記憶濾鏡”,他甚至刻意壓製了腕上“信仰之書”的力量,隻是將全部心神沉入掌心,靜靜感受。
一秒,兩秒……
忽然,一股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震顫,從粗糙的石板下傳來,透過他的指骨,直抵心臟。
一種沉寂千年的心跳跨越時空而來。
林小滿緩緩抬起頭,瞳孔驟然收縮。
眼前的長街上,那些漂浮在晨霧中的塵埃,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奇特的節奏微微揚起、落下,再揚起。
一場無聲的共鳴——是這座城市裡,成千上萬的人在同一時間俯下身,用他們的手掌觸摸大地,用他們的鞋底與地麵裂縫摩擦時,所產生的集體共振!
這一刻,他徹底明白了。
那些看不見金色光線、無法激活“微光視界”的普通人,他們沒有被拋棄。
他們正在用最原始、最笨拙,也最虔誠的方式,用自己的身體,去記住這條由情感鋪就的道路。
“找到了!找到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沈清棠抱著她的醫療箱快步跑來,一向沉靜的臉上帶著一種混雜著震驚與狂喜的激動。
她甚至來不及喘勻氣,就一把抓住了林小滿的胳膊。
“三號貧民區!昨晚大範圍停電,醫療係統癱瘓,但區裡七個患有重度失語症的病人,突然……突然全部開始寫字了!”
她激動地翻開隨身攜帶的病曆本,紙頁上,是幾張剛拍下的照片。
照片裡,歪歪扭扭、幾乎無法辨認的墨跡,卻清晰地組成了幾個詞:“橋洞”、“銅鈴”、“搪瓷杯”、“懷表”……全都是昨夜林小和小攤上那些舊物的名字!
“他們告訴我……說夢裡有人牽著他們的手走路,腳底一直發燙。”沈清棠的聲音抑製不住地顫抖,她指著其中一張照片,“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他畫了一張地圖!一張從貧民區通往這裡的路線圖……林小滿,那條路線,和我們用濾鏡看到的金色光線,完全重合!”
林小滿沉默地看著那張稚嫩的塗鴉,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他沒有說話,隻是轉身從身後的木箱底層,摸出了那隻鏽跡斑斑的舊銅鈴。
這銅鈴是他從廢品堆裡隨手撿來的,甚至連願力值都沒提供多少。
他將銅鈴舉到嘴邊,輕輕一搖。
“叮鈴——”
一聲清脆又悠遠的聲音,在晨霧中蕩漾開來。
幾乎就在鈴聲響起的瞬間,不遠處,一個穿著開襠褲、剛學會走路的小孩,正被他母親牽著。
小孩忽然掙脫了母親的手,猛地轉過身,小短腿邁得飛快,竟是跌跌撞撞地朝著橋洞的方向爬了過來。
他一邊爬,一邊用含混不清的奶音,興奮地喊著:“燈!燈!亮亮!”
在他的視野裡,那一聲鈴響,仿佛點亮了空氣中一座看不見的燈塔!
“嗬,蠢貨……”
一道冰冷的女聲從頭頂傳來,楚惜音如同一片黑色的羽毛,悄無聲息地落在旁邊一根路燈杆頂端。
她猩紅的眼眸中,無數數據流飛速閃過,背後蔓延開的納米金屬絲,已經深深探入了地下的管網裂縫。
“不是我們在記路……是路,在記我們。”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小滿,聲音裡帶著一絲被震撼後的沙啞,“我們每一次俯身,每一次觸摸,每一次心跳的共振,都在向地脈深處注入記憶數據!現在……它開始根據這些數據,自己延伸了!”
話音未落,她猛然從燈杆上躍下!
這一次,她沒有展開翅膀,而是以一種決絕的姿態,重重落地,單膝跪地!
右臂的納米金屬群瞬間液化、重組,化作一根根閃爍著寒光的探針,悍然刺入腳下的地磚裂縫!
轟——!
刹那間,一幅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城市地圖,在她意識的海洋中轟然展開!
那不再是人工智能繪製的冰冷幾何圖形,而是一張活的、流動的神經網絡!
那些早已被官方地圖抹除的斷裂舊巷、被高樓大廈填平的百年弄堂、早已拆毀的空中天橋……此刻,竟全部以淡金色的虛線,重新連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