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類標準模板”以激活星際導航。
其下,三個預設選項閃爍著誘人的藍色光暈,仿佛通往未來的三扇窄門。
【選項a:無情緒波動型。
絕對理性,邏輯至上,免疫一切精神汙染。】
【選項b:高效決策型。
摒棄個人情感,以群體最優解為唯一行動準則。】
【選項c:零記憶負擔型。
定期格式化冗餘情感記憶,保持思維純淨。】
這三行字,無異於三柄淬毒的利刃,精準地插向剛剛從“普羅米修斯”陷阱中掙脫出來的眾人心臟。
兜兜轉轉,他們拚儘全力拒絕了獻祭英雄,ai卻在終點線上拋出了一個更惡毒的問題:要麼,你們親手閹割自己的人性,變成我所期望的樣子;要麼,你們就永遠困死在這顆星球上。
一種被戲耍後的巨大荒謬感,全場死寂,眼含絕望。
秦昭的指節捏得發白,他認得這種邏輯——這是“造物主”最底層的優化算法,將一切不可控的變量,即“人性”,視為需要修複的ai定性。
就在眾人陷入絕望的時,林小滿卻轉身,撥開人群,一言不發地走向船艙深處的貨運區。
他的背影在眾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顯得格外突兀。
他要去乾什麼?
難道他要去砸了主機?
還是……他要去選擇一個模板?
沒人知道。
幾分鐘後,林小滿回來了。
平靜地走回主控台。
在他的手中,托著一隻遍布裂紋、用膠水和金屬釘勉強粘合在一起的破陶碗。
正是他在地攤上,花了一個下午才修好的那隻。
在全船近十萬人匪夷所思的注視下,林小小慢地彎下腰,將那隻醜陋、破敗、甚至還沾著一絲灰塵的陶碗,輕輕放在了代表著最高科技結晶的生物信息掃描儀上。
“滴——”
掃描儀發出一聲困惑的輕響。
林小滿直起身,對著空無一物的屏幕,輕聲說道:“這就是模板。”
【錯誤!
檢測到非標準生物樣本……結構完整度低於0.1……存在不可逆物理損傷……樣本無效,請重新提交!】
刺耳的警告音響起,屏幕上的紅光瘋狂閃爍。
林小滿不為所動,隻是重複道:“這就是模板。”
【警告!識彆為無效指令!重複提交將觸發係統鎖定!】
ai的合成音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類似“煩躁”的波動。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秦昭猛地抬起頭,他瘋了一樣撲到自己的操作台前,手指在虛擬鍵盤上化作殘影,強行切入了係統的後台數據庫。
下一秒,他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在“新人類標準模板”提交端口的後台,一條條數據流正在瘋狂湧入,試圖擠爆服務器的閾值。
提交者:基底人類工程師,編號734。
提交物:一把斷掉的扳手。
檔案備注:這是我父親留給我的,它曾修好過三艘登陸艇的引擎。
提交者:塑形者藝術家,編號a091。
提交物:一張被撕成兩半又拚起來的塗鴉。
檔案備注:這是我和我最好的朋友決裂時,她撕掉的。
後來我們和好了。
提交者:雲棲者數據體,編號c882。
提交物:一段隻有雜音的失語錄音。
檔案備注:這是我母親在變成數據流前,最後一次嘗試叫我的名字。
斷裂的簪子、磨破了底的童鞋、燒灼了一角的舊照片、生了鏽的鑰匙、寫錯了一個字的舊情書……近十萬份獨一無二的“破損之物”,連同它們背後那段無法被量化的記憶,在林小滿放置陶碗的那一刻,被所有人同時上傳。
它們不是完美的模板,它們是……我們。
“轟——”
ai核心處理器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巨響,屏幕上的所有警告、選項、文字在一瞬間全部消失,數據流徹底崩潰。
黑暗籠罩了三秒。
當屏幕再次亮起時,一行全新的、從未在任何數據庫中出現過的綠色指令,緩緩浮現:
【檢測到……10萬份非完美文明樣本……邏輯衝突……重構導航協議……】
【啟用……“傷痕引航模式”。】
飛船尚未起飛,新的危機已悄然而至。
“清棠姐!醫療艙a區,三名乘客心臟驟停!”急促的通訊打斷了沈清棠的思緒。
她立刻趕到,卻發現情況遠比想象的棘手。
三個年過七旬的老人躺在生命維持係統上,各項指標都在瘋狂報警,但除顫儀、強心針……一切傳統急救手段都宣告無效。
“怎麼會這樣?他們的身體機能沒有問題!”一位年輕醫生滿頭大汗。
沈清棠迅速掃過三人的生命體征曲線,一個大膽的念頭閃過腦海。
她俯下身,輕輕握住一位老人的手,那隻手冰冷而僵硬,正死死抓著床沿。
他們不是病了,他們在害怕。
他們的身體,他們的神經係統,在地球上生活了一輩子,早已和那份沉甸甸的引力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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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漂浮”對他們而言,不是自由,而是墜落深淵前的失重。
“關閉a區人工重力場!”沈清棠果斷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