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熱的狂風卷起鐵鏽色的沙塵,抽打在扭曲的金屬殘骸上,發出嗚咽般的嘶鳴。巨大的卡車骨架半埋在沙丘之中,如同史前巨獸風化腐朽的骸骨,鏽跡斑斑的鋼鐵在毒辣的日頭下蒸騰出扭曲的熱浪。空氣裡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刺鼻的鐵腥氣,以及一種更深沉、更令人不安的腐敗氣息,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刮擦喉嚨的痛感。這片被遺忘的鋼鐵墳場,死寂之下,蟄伏著遠超尋常機械造物的、令人骨髓發寒的殺機。
隊伍在巨大陰影的縫隙間艱難穿行。疤臉強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沙礫粘在他被汗水和油汙糊住的絡腮胡上,如同粗糙的砂紙。他緊握著手中那杆槍管被改裝得異常粗大的“雷火銃”,銃身纏繞著簡陋的導靈線路,此刻正微微發燙,槍口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鏽蝕的金屬迷宮。每一次腳踩在鬆軟沙礫或金屬殘片上發出的輕微聲響,都讓他虯結的肌肉緊繃如鐵。石堅則半蹲在一處相對完好的卡車底盤下,指尖拂過嵌在沙地上的一塊布滿奇異紋路的金屬板,那紋路深處,似乎有極其微弱的幽光流轉。他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那層鐵鏽,解讀其中蘊含的古老死亡箴言。封野走在隊伍最前,他身形並不特彆魁梧,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腳下隱約有極其淡薄的氣流旋生旋滅。他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不斷掃過沙丘起伏的線條和那些巨大殘骸投下的、宛如陷阱入口的深幽陰影。他左臂外側加裝的簡易合金臂鎧上,幾道粗糲的符文在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澤,隱隱構成一個殘缺的“禦”字。
沉默被一聲短促而淒厲的咒罵打破。綽號“鐵頭”的壯漢,因為總愛頂著最危險的位置衝鋒而得名,此刻他那顆曾硬撼過無數衝擊、隱隱有土行靈力護持的頭顱,卻犯下了致命的錯誤。他正罵罵咧咧地踢開擋路的一截鏽蝕管道,腳掌落下時,踏中了一塊半埋在沙裡、毫不起眼的鏽鐵片。那鐵片偽裝得天衣無縫,與周圍散落的卡車零件融為一體。
“操!什麼鬼東……”鐵頭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根本不是鏽鐵!
偽裝在瞬間剝落,露出了下方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形如巨大豆莢的結構。它猛地膨脹、裂開!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隻有一種令人牙酸的、高速撕裂布帛般的銳響驟然充斥所有人的耳膜!無數高速旋轉、邊緣閃爍著寒光、仿佛細小飛劍般的齒輪碎片,裹挾著一股肉眼可見的、灰白色的、帶著濃烈金屬腥臭味和毀滅性靈能波動的衝擊波紋,從裂開的莢殼中瘋狂迸射而出!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
鐵頭那壯碩的身軀,在這股純粹為了撕裂金屬與血肉、湮滅生機而生的毀滅力量麵前,脆弱得如同一張浸濕的薄紙。衝擊波首先撞上他,將他體表那層微弱的土黃色護體靈光瞬間撕碎,整個人像破麻袋一樣向後狠狠摜去!緊接而至的齒輪碎片則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噗嗤!噗嗤!噗嗤!令人頭皮發麻的切割聲密集響起。厚實的防護服如同紙糊,堅韌的肌肉和堅硬的骨骼在高速旋轉的利齒下如同熱刀切牛油般被輕易洞穿、攪碎!鮮血不是流出,而是在巨大的壓力下猛烈地噴射、潑濺開來!濃稠滾燙的血漿混合著細小的肉糜和骨渣,形成了一場短暫而恐怖的血雨,帶著驚人的熱度,“嘩啦”一聲潑灑在滾燙的沙地上、旁邊扭曲的卡車殘骸上,以及離得稍近的隊員身上。
濃重的鐵鏽味瞬間被濃烈十倍的血腥氣徹底淹沒,空氣中還殘留著靈力被強行打散的、令人心悸的漣漪。
“鐵頭——!”疤臉強的嘶吼變了調,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暴怒。他離得最近,臉上、戰術背心上濺滿了滾燙粘稠的血點和細碎組織。他目眥欲裂,不是撲上去救援——那根本是徒勞,鐵頭所在的位置隻剩下一個血肉模糊、殘缺不全的深坑,幾縷染血的破布在衝擊波卷起的氣流中打著旋兒飄落——而是本能地、野獸般猛地向前一撲,用儘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在飛濺過來的一塊掛滿暗紅色內臟碎塊和粘稠組織的履帶碎片上,將其踹飛出去,避免了它砸中後麵的隊員。
“繞路!操他媽的!繞開這片鬼地方!彆碰任何東西!”疤臉強的咆哮在血腥的空氣裡炸開,帶著恐懼催生的狂怒,像鞭子一樣抽打著驚魂未定的隊員們。他的眼睛血紅,死死盯著鐵頭消失的地方,那裡隻剩下一個冒著絲絲熱氣的、被染成暗紅色的沙坑,還有幾縷破布在緩緩飄落。他手中的雷火銃導靈線路發出危險的嗡鳴,銃口隱隱有赤紅的光芒流轉。
封野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著,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肋骨下的隱痛,丹田內那微弱如豆的“源炁”也劇烈震蕩。鐵頭瞬間蒸發般的死亡帶來的衝擊,冰冷地攥緊了他的神經。但他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片刺目的猩紅上移開,鷹隼般的視線更加銳利地掃視著周圍看似平靜的沙地,一絲微弱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觸角,謹慎地向沙層下探去。疤臉強的怒吼還在回蕩,隊員們在驚駭中本能地向後退縮,腳步雜遝,帶起一片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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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封野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沙地深處一絲極其微弱的異樣,他的神念也同時反饋回一種冰冷、粘稠、帶著貪婪吞噬意味的靈能脈動!不是聲音,不是震動,是光!在鐵頭血肉浸染的那片沙地邊緣再往前一點,一片相對空曠的沙丘下方,極其微弱地、如同沉睡巨獸緩慢而深沉的呼吸般,透出一種極其暗淡、卻又無比詭異的藍色脈動。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覺,時隱時現,每一次亮起,都仿佛有冰冷的能量在沙粒之下無聲地彙聚、流淌,並隱隱牽引著空氣中遊離的微弱輻射能量!
一股寒意瞬間從封野的尾椎骨竄上後頸,比沙漠夜晚的寒風更刺骨百倍!這絕非自然現象,更不是尋常機械!他猛地抬手,動作快如閃電,做出了一個強有力下壓的“噤聲”手勢,同時身體微微前傾,銳利的目光和那縷探出的神念死死鎖定了那片脈動的藍光區域。
“石堅!”封野的聲音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穿透了疤臉強粗重的喘息和隊員壓抑的抽氣聲,“那底下……有東西!活的!看到那藍光了嗎?它在吸食輻射!”
石堅在鐵頭遇襲時已敏捷地翻滾到一處相對安全的金屬殘骸後,此刻聽到封野低喝,他立刻屏住呼吸,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滿細密符文的古樸羅盤。羅盤中央的指針並非指向南北,而是瘋狂地顫動著,指向那片沙丘!他順著封野示意的方向凝神望去,瞳孔在戰術目鏡後驟然收縮,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在灰塵覆蓋下留下蜿蜒的痕跡。他認出了那種獨特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能量波動,更認出了羅盤上劇烈反應的符文——“噬靈”、“增殖”、“兵煞”!他幾乎是貼著地麵,像蜥蜴一樣無聲而迅速地匍匐到封野身邊,肩膀緊挨著冰冷的卡車底盤,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驚悸:
“頭兒……是舊戰爭時期的‘靈能地雷’!不……這東西已經成‘煞’了!它們…它們不是簡單的機器,是吸食輻射和生靈血氣、自行增殖的鋼鐵妖藤!看那些沙丘輪廓……不自然!它們在互相吸引、聚合!這片沙地……下麵全是活的!”石堅的聲音乾澀嘶啞,指向那片藍光脈動區域邊緣幾處極不自然的、微微隆起的沙包,它們如同沙皮下即將孵化的蟲卵,羅盤的指針正死死釘在那個方向,微微顫抖。
“活的?妖藤?!”疤臉強也聽到了,他抹了一把臉上半乾的血痂,湊過來,聲音嘶啞,眼神裡燃燒著憤怒和一種被巨大威脅逼出來的凶光,雷火銃的銃口紅光更熾,“媽的,管它是死的活的,是妖是魔,老子用‘焚煞炎’把它們全燒成灰!”他作勢就要抬起他那杆威力巨大的雷火銃,銃口指向那片詭異的沙丘,銃身上的導靈線路瞬間亮起刺目的紅光,一股灼熱暴躁的氣息彌漫開來。
“彆動!強子!”封野的低吼如同炸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瞬間喝止了疤臉強的動作。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盯住疤臉強腳下前方不到半米的一小片沙地。那裡,幾粒細微的沙粒正以一種違反重力的方式,極其輕微地向上拱動了一下,隨即又恢複平靜,快得如同錯覺。但封野看到了,他的神念更清晰地捕捉到沙層下那冰冷、貪婪的“意識”瞬間的躁動!一股冰冷的電流瞬間竄遍他的脊椎!那是捕食者耐心耗儘前的最後試探!
“全體!後撤!找硬掩體!快——!”封野的咆哮聲撕裂了死寂,不再是壓抑的低吼,而是生死關頭的警鐘,充滿了千鈞一發的急迫!他體內的微薄源炁瞬間加速流轉,灌注雙腿,做好了閃避的準備。
話音未落,仿佛就是為了印證他最後那個“快”字所蘊含的毀滅性預兆,那片被石堅指認為“全是活的”沙地,驟然拱起!不是爆炸,而是如同一個龐大無比的活物在沙層下猛然弓起了脊背!
轟隆隆——!
伴隨著沉悶如地底悶雷般的巨響,整片沙地如同煮沸的開水般劇烈翻滾、隆起!無數條粗壯、扭曲、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藤蔓狀物體,撕裂了沙層的束縛,如同地獄深淵探出的巨蟒觸手,瘋狂地破土而出!它們的主體覆蓋著布滿鏽跡和奇異能量回路的厚重金屬鱗甲,鱗甲縫隙間,竟有絲絲縷縷暗綠色的、如同植物汁液又似汙血般的粘稠物質滲出,在毒辣的陽光下反射著汙濁的光澤,散發出濃烈的腐敗與金屬混合的腥氣!而那些從主體上分裂出的末端,則是一根根尖銳無比、如同巨大注射器針頭般的金屬刺管,管口幽深,閃爍著不祥的、粘稠的綠色熒光!藤蔓揮舞間,帶起陣陣腥風,隱隱有尖銳的、非人的嘶鳴從地底傳來!
這些致命的“針頭”在破土而出的瞬間,便如同擁有獨立的嗜血意誌,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高速旋轉的輕微“嘶嘶”聲,靈活而精準地在空中調整著角度,尖端瞬間鎖定了沙地上所有散發著生物熱源和生命氣息的目標——驚駭的、正在倉皇後撤的隊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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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
刺耳的、如同高壓水槍噴射的銳響取代了爆炸!不再是爆炸破片,而是一股股濃稠的、冒著刺鼻白煙的墨綠色酸液,從那些旋轉的金屬刺管中激射而出!酸液劃過空氣,留下清晰的、帶著強烈腐蝕性靈能波動的軌跡,如同毒蛟噴吐的涎水,速度快得驚人,覆蓋範圍更是籠罩了隊員們倉皇後撤的整片區域!空氣被腐蝕,發出“滋滋”的哀鳴!
“隱蔽——!是蝕靈酸!”封野厲聲示警,聲音在混亂中如同定海神針。他早已憑借源炁灌注帶來的爆發力,翻滾到一處由卡車扭曲駕駛室形成的相對堅固的夾角掩體後。手中的“破甲弩”瞬間抬起——這並非尋常弩箭,弩臂上銘刻著穿透符文,箭匣內裝填的是特製的破靈鋼簇。瞄準鏡的十字線穩穩套住一根剛剛破土、正在調整刺管方向、準備再次噴射的金屬藤蔓根部關節連接處——那裡鱗甲相對薄弱,且沒有刺管保護。他屏息凝神,體內微薄的源炁注入弩身符文,弩弦發出低沉的嗡鳴,一道烏光離弦而出!
噗嗤!
一聲沉悶的撕裂聲傳來。那根水桶粗細的藤蔓根部應聲炸開一個臉盆大小的豁口!暗綠色的、粘稠如機油般的“血液”混合著斷裂的金屬肌腱和內部閃爍的電火花猛烈噴濺出來!藤蔓主體發出一陣刺耳欲聾的、如同金屬被強行扭曲斷裂般的尖嘯,劇烈地痙攣抽搐,破土而出的上半截像被抽掉了骨頭的巨蟒,轟然砸落在沙地上,濺起大片煙塵。它頂端的幾根刺管徒勞地噴射出最後幾股酸液,方向卻已完全失控,歪斜地射向天空。被破靈鋼簇命中的傷口處,殘留的符文之力阻礙著那暗綠“血液”的蠕動和愈合。
“打關節!打根部連接處!用破甲或者附靈攻擊!”封野一擊得手,立刻將觀察到的弱點通過小隊通訊頻道吼了出來,聲音在藤蔓的尖嘯和酸液噴射聲中依然清晰。
疤臉強此刻正躲在一堵厚重的、布滿彈孔的卡車合金側板後麵。一根粗壯的藤蔓如同攻城錘般,帶著呼嘯的腥風和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狠狠抽打在他藏身的掩體上!咣——!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塊厚重的合金板被抽打得向內凹陷出一個恐怖的深坑,邊緣的鉚釘瞬間崩飛!強大的衝擊力震得疤臉強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位,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絲鮮血,耳朵裡嗡嗡作響。掩體上加持的微弱防禦符文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