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堅那低沉的話語,如同淬了冰的鋼針,刺破勝利歡呼的喧囂,帶著沉甸甸的分量,直抵封野心底最深處。藏不住了。是啊,那隔空擲石爆頭的精準狠戾,那鬼魅般跨越二十多米的極限加速,在眾目睽睽之下,如同黑夜裡熊熊燃燒的火炬,將他竭力隱藏的秘密——那股不屬於常人的力量,徹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石堅粗糙的手掌還停留在封野肩頭,力道沉重得像壓著一塊岩石,帶著沙場老兵特有的、對強者的認可,卻也更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宣告他石堅早已洞悉一切,宣告封野從此正式進入了某種被他密切關注的視野。老獵人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審視的意味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愈發銳利,仿佛在用目光一寸寸拆解著封野的身體,重新評估這件“人形兵器”的危險等級和潛在價值。封野的身體因劇痛和虛弱而微微晃了晃,膝蓋處傳來鑽心的疼,像是有無數根鋼針在同時穿刺。他強撐著沒有倒下,後背的肌肉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他迎向石堅的目光,沒有退縮,也沒有試圖解釋——在絕對的實力暴露麵前,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他的眼底隻剩下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以及被層層疊疊的疲憊覆蓋的警惕。“封野!你怎麼樣?”人群中有人高喊,聲音裡帶著真切的關切。“英雄!我們的英雄!”更多的呼喊聲湧了過來,像溫暖的潮水,試圖包裹住這個浴血的身影。“快!快讓開!讓林醫生看看!他流了好多血!”有人焦急地喊道,開始推搡著人群往後退。激動的人群並未察覺到石堅與封野之間那微妙而緊繃的氣氛,歡呼著再次湧了上來,像簇擁著國王的臣民。大壯和阿木擠開人群,小心翼翼地攙扶住封野搖搖欲墜的身體,大壯的大手幾乎要將封野的胳膊捏碎,臉上卻寫滿了純粹的崇拜和擔憂,眼眶紅得像兔子:“封哥,你撐住!咱這就去看醫生!”阿木則死死盯著封野滲血的褲管,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其他拾荒者和守衛也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表達著感激和關切。有人遞來水壺,有人想把自己的乾淨布條遞給他包紮,還有人興奮地複述著剛才封野救人的驚險瞬間,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這一刻,封野不再是那個被疤臉強隨意欺壓、被眾人漠視的“廢物”和“倒黴蛋”,而是力挽狂瀾、拯救了整個營地的真正英雄!這份突如其來的認同和熱情,如同寒冬裡的暖流,卻無法真正驅散封野心頭那層厚厚的寒意——他比誰都清楚,這英雄的光環之下,隱藏著多少不懷好意的窺探。林薇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白色褂子上的血點在陽光下格外刺眼,有的是敵人噴濺的血沫,有的是她彎腰處理傷員時不小心蹭上的。她手裡還握著那把解剖短刀,刀身被她用衣角匆匆擦過,卻依舊泛著冷冽的光,像她此刻的眼神。清冷的目光直接落在封野雙腿浸透鮮血的褲管上,又掃過他嘴角殘留的冰晶血漬,眉頭鎖得更緊,形成一道深深的豎痕。“把他扶到醫療點。”她的聲音依舊平板,沒有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說完,她轉向激動的眾人,提高了音量,那聲音裡帶著一種醫生特有的、能安撫人心的權威感:“都散開!傷員需要安靜的環境接受治療!其他受傷的人也都抬到醫療點來!剩下的人去清理戰場,把屍體拖到營地外焚燒,處理乾淨所有血跡,防止瘟疫滋生!”林薇的冷靜和條理清晰的命令,有效地遏製了人群過度的熱情。大家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臉上的激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敬畏和服從。他們紛紛敬畏地讓開一條通道,大壯和阿木連忙攙扶著封野,小心翼翼地跟著林薇身後,一步步走向醫療點的帳篷。封野能清晰地感覺到,背後那道屬於疤臉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陰冷怨毒的目光,像燒紅的烙鐵,一直死死地烙印在他的脊背上,幾乎要將他的皮肉刺穿。他甚至能想象出疤臉強此刻的表情——獨眼裡滿是嫉恨,嘴角因扭曲而抽搐,握著皮鞭的手早已青筋暴起。醫療點的帳篷很快擠滿了傷員。帆布帳篷被風吹得鼓鼓囊囊,邊緣處還沾著上次下雨留下的泥點。帳篷裡彌漫著濃鬱的消毒水氣味,混合著血腥味和汗臭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呻吟聲、壓抑的哭喊聲、工具碰撞的叮當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絕望的交響曲。封野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張相對乾淨的帆布擔架上,擔架的布料有些磨損,露出裡麵的竹條。林薇放下手裡的藥箱,動作麻利地從裡麵拿出一把鋒利的剪刀,哢嚓哢嚓幾聲,剪開了封野浸血的褲管。布料與結痂的血漬粘連在一起,被剪開時,封野忍不住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嘶——!帳篷裡的幾個助手和其他傷員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發出整齊的抽氣聲。隻見封野的雙腿,尤其是小腿部位,皮膚表麵布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裂開的細小血口!那些血口細如發絲,卻縱橫交錯,將原本古銅色的皮膚切割得支離破碎。深紅色的淤血從無數個裂口中緩緩滲出,將大片皮膚染成一片恐怖的暗紅,像是被打翻的墨汁在宣紙上暈開。更觸目驚心的是,不少地方的皮膚已經變得透明,甚至能隱約看到皮下肌肉纖維扭曲、斷裂的紋理!這是毛細血管在狂暴氣勁的衝擊下大麵積破裂的慘狀,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更詭異的是,部分傷口的邊緣凝結著細碎的冰晶,像撒了一層白砂糖,在帳篷裡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幽的光澤,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寒氣,與周圍血腥的溫熱形成鮮明的對比。林薇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原本平靜的眼底掀起驚濤駭浪。她迅速戴上一副略顯陳舊的橡膠手套,手套邊緣有些磨損,露出裡麵的皮膚。她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一小塊帶冰的血痂,湊到帳篷頂透下的微光前仔細觀察,眉頭皺得更緊。接著,她又用指尖輕輕觸碰封野腿部的皮膚,感受到那股異常的低溫,指尖甚至泛起一層細密的白霜。“準備冰水!大量的!還有止血苔蘚粉和最寬的繃帶!快!”她立刻對旁邊一個年輕的女助手吩咐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女助手連忙應聲,手忙腳亂地從藥箱裡翻找著東西,撞倒了一個裝著酒精的瓶子,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在嘈雜的帳篷裡顯得格外刺耳。林薇沒有理會這些,她拿起一個搪瓷盆,接滿了助手遞來的冰水。那冰水泛著寒氣,盆壁上很快凝結了一層水珠。她將封野的雙腿小心翼翼地放入盆中,刺骨的寒意瞬間順著皮膚滲入骨髓,讓封野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牙齒都開始打顫。但這極致的寒冷也極大地緩解了肌肉撕裂般的灼痛,像是有無數根冰針在刺向疼痛的源頭,讓他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林薇的手法精準而高效,她迅速用乾淨的棉布蘸著冰水擦拭傷口周圍的血汙,動作輕柔卻不失力度,避開了那些最深的裂口。然後,她打開一個陶罐,裡麵裝滿了墨綠色的止血苔蘚粉,散發著淡淡的草藥味。她用勺子舀起厚厚的一層,均勻地敷在封野的傷口上,再用寬達十厘米的繃帶一圈圈緊緊包紮,力道恰到好處,既能止血,又不會過度壓迫血管。整個過程,她一言不發,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胸前的褂子上。但封野能從她緊繃的嘴角、微微顫抖的指尖和始終凝重的眼神中,清晰地感受到事態的嚴重性——他的身體,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糟糕。“你的腿……暫時不能用力。”林薇包紮完畢,一邊摘下沾著苔蘚粉的手套,一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冰冷聲音說道。她拿起一塊乾淨的布,蘸了點溫水,輕輕擦拭著封野嘴角殘留的血跡,動作看似隨意,目光卻如同最鋒利的手術刀般刺入封野的眼睛,仿佛要剖開他的靈魂,“強行催動超出身體負荷的力量,看似傷敵一千,實則自損八百。你現在不僅是毛細血管大麵積破裂,深層肌肉組織也有撕裂傷。更麻煩的是寒氣反噬,與你體內原本的燥熱相衝,更是雪上加霜。”封野躺在擔架上,身體因劇痛和虛弱而無法動彈,隻能被動地承受著林薇的“治療”和這字字誅心的警告。他閉上眼睛,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嘗到了喉嚨裡殘留的鐵鏽味。“能量運用很粗糙,”林薇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情人間的耳語,卻字字如冰錐,狠狠紮進封野的心臟,“傷敵,也傷己。”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封野起伏的胸口,“下次再這樣控製不住,爆的就不隻是毛細血管了……可能是整條腿的血管徹底崩裂,或者……這裡。”她的指尖極其輕微地點了點封野的心臟位置,那力道輕得像一片羽毛,卻讓封野渾身一僵,仿佛心臟真的被什麼東西攥住了。這既是赤裸裸地警告他強行催動氣勁的可怕後果,也是毫不掩飾地表明——她完全了解他力量的本質和來源!封野猛地睜開眼睛,對上林薇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眸子。他看到了裡麵的冷靜、洞悉,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惋惜。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緊緊閉上了嘴。林薇的知情在意料之中,畢竟那瓶控製能量的藥膏出自她手,但這如此直白的警告和點破,依舊讓他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種被徹底掌控的無力感。這瓶能救命的藥膏,同時也是最危險的枷鎖,將他與林薇牢牢捆綁在一起,讓他無法掙脫。帳篷外,勝利的喧囂並未完全平息。疤臉強那充滿嫉恨的咆哮聲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像是受傷野獸的嘶吼。他似乎在嗬斥手下清理戰場不利,又在怒罵誰偷藏了戰利品,字裡行間都發泄著心中無處安放的怨毒和不甘。那聲音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讓人煩躁,卻又帶著一種可笑的虛弱。而營地深處,那座用相對完好的預製板搭建的、屬於營地真正主人“老爹”的棚屋,此刻顯得異常安靜。棚屋的門簾是用幾塊破舊的帆布縫補而成的,此刻被風掀開了一道細微的縫隙,像一隻窺視的眼睛。一道深沉、複雜、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正透過那道縫隙,越過混亂的營地,穿過人群的縫隙,精準地落在了醫療點的帳篷上。那道目光的主人並未現身,棚屋周圍連一個守衛都沒有,卻透著一股無形的威壓,讓路過的拾荒者都下意識地放輕腳步。但封野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像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帳篷籠罩。那目光裡有什麼?是好奇?是評估?是忌憚?還是……赤裸裸的貪婪?老爹的沉默,比疤臉強的咆哮更加令人不安,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平靜的水麵下,隱藏著多少洶湧的暗流。英雄的稱號,如同一頂滾燙的王冠,戴在封野的頭上,灼燒著他的皮膚。它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認同和感激,讓他從一個邊緣人變成了營地的救世主。但與此同時,它也像一塊肥肉,引來了無數覬覦的目光——疤臉強瘋狂的嫉恨,像毒蛇一樣潛伏在暗處,隨時準備咬上一口;林薇更深的掌控欲,如同細密的絲線,將他越纏越緊;石堅冰冷的審視,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以及老爹那深不可測的覬覦,如同潛藏在深淵裡的巨獸,不知何時會露出獠牙。隱患的種子,早已在勝利的土壤中深深埋下。它們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生根發芽,等待著某個合適的時機,便會破土而出,長成足以顛覆一切的參天大樹。帳篷裡,林薇已經開始處理下一個傷員。那是個年輕的拾荒者,胳膊被砍刀劃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此刻正疼得渾身發抖。林薇的聲音再次響起,冷靜而專注,仿佛剛才那個警告封野的人不是她。封野躺在擔架上,聽著周圍的動靜,感受著身體裡那股依舊在衝撞的能量,以及四麵八方投來的各種目光,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從今天起,營地的平靜徹底被打破了。而他,這個剛剛戴上英雄桂冠的人,將站在所有風暴的中心,再也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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