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取走血液樣本的冰冷觸感,如同一條毒蛇的吻,烙印在封野的肘彎,寒意久久不散。交易達成,換來的是一種更深沉的、被掌控的窒息感。他閉著眼,強迫自己進入內觀狀態,將意念沉入體內那片混亂的能量之海,小心翼翼地避開衝突最激烈的漩渦,引導著那絲微弱的冰涼溪流,如同最精密的工匠,用最細的刻刀,緩慢地修補著左臂創傷深處最細微的裂痕。每一次意念的觸碰,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主動的掙紮——在徹底淪為標本前,儘可能修複自身,增強對那狂暴力量的掌控。
營地白天的喧囂似乎離他很遠。疤臉強手下的嘍囉們不再靠近醫療點,但那種被毒蛇窺視的感覺從未消失。領取食物和淨水的隊伍排得很長,當大壯攙扶著拄拐的封野出現時,隊伍前方會詭異地出現一小段空檔,後麵的人低著頭,眼神躲閃,仿佛他身上帶著無形的瘟疫。隻有兌換點的乾瘦老頭,渾濁的眼睛掃過封野蒼白的臉和纏滿繃帶的腿,依舊沉默地,在遞給他那份少得可憐的營養膏時,指尖飛快地多壓上半塊硬邦邦的、帶著黴味的雜糧餅。這份無聲的善意,在流言構築的冰冷高牆下,顯得格外珍貴。
老煙頭佝僂著背,在營地邊緣清理著加固圍牆用的碎石。當封野拄著拐,拖著傷腿緩慢經過時,老人渾濁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沒有言語,隻是用粗糙如同樹皮的手指,極其隱蔽地指了指營地西北方向——那是通往舊冷卻塔和更深處未知廢墟的方向,然後便低下頭,繼續他緩慢而沉重的工作。一個無聲的提醒?封野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
夜幕降臨,營地篝火的光影在破敗的圍牆上搖曳。封野蜷縮在自己冰冷的角落,強忍著腿部的麻木刺痛,再次進入極其小心的微量修煉。他避開了所有輻射反應稍強的區域,將目標鎖定在腳邊一塊指甲蓋大小、散發著微弱紅熱感的鏽蝕鐵片上。意念如同最輕柔的蛛絲,小心翼翼地纏繞上去,傳遞著微弱的親和力。
掌心皮膚下,藍金紋路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一縷比頭發絲還細的暗紅能量流,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極其緩慢地從鐵片表麵剝離,如同塵埃般飄向封野的掌心。
就在能量流即將接觸掌心的瞬間——
“吱嘎——!!!”
一聲尖銳、淒厲、飽含著無儘痛苦與恐懼的嘶鳴,猛地撕裂了營地寂靜的夜空!那聲音不是來自營地內部,而是從營地西北方向的廢墟深處傳來!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聲音短促、密集,如同無數根鋼針紮進人的耳膜,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瘋狂!
營地瞬間被驚醒!守衛的嗬斥聲、窩棚裡傳來的驚叫、武器碰撞的叮當聲混雜在一起。
“什麼聲音?!”
“好像是……老鼠叫?!”
“不對!這聲音……太瘮人了!像是……被活活撕開時發出的!”
封野猛地中斷了修煉,意念瞬間收回,心臟在胸腔裡狂跳。那聲音……是輻射鼠!但絕不是普通的嘶叫,那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痛苦、瘋狂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暴虐!
負責在西北角圍牆了望塔值夜的守衛,臉色慘白如紙,連滾爬爬地從簡易的木梯上滑下來,幾乎是撲到了聞聲趕來的疤臉強腳下,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調:“強……強哥!外麵……外麵……”
“外麵什麼?!給老子說清楚!”疤臉強一把揪住守衛的衣領,獨眼在火光下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凶光。
“骨頭!好多……好多被啃得乾乾淨淨的骨頭!像是……像是掘地蜥的!還有……還有人的!就在圍牆外麵不遠!”守衛的聲音帶著哭腔,“還有……還有聲音!好多老鼠在叫!在跑!就在那片廢墟裡!密密麻麻!蓋革計數器……炸了!指針頂在最紅的頭上了!”
仿佛為了印證守衛的話,營地西北方向的廢墟深處,如同呼應般,猛地爆發出更加密集、更加狂躁的嘶叫聲!那聲音不再是單個的慘叫,而是如同海潮般洶湧澎湃,彙聚成一片令人靈魂顫栗的噪音海洋!吱吱嘎嘎、窸窸窣窣……那是無數利爪刮擦金屬和混凝土的聲音,是無數尖牙啃噬硬物的聲音,是無數嗜血生物在黑暗中瘋狂移動的聲音!
營地裡的蓋革計數器,如同被集體喚醒的惡鬼,瞬間從低沉的“沙沙”聲跳變為刺耳的、連綿不絕的尖銳蜂鳴!指針瘋狂地擺動,死死釘在表盤上最危險的深紅色區域!
“鼠潮!是鼠潮要來了!!”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了一聲帶著哭腔的、絕望的嘶喊。
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吞噬了整個營地!剛剛經曆掠奪者襲擊的創傷還未愈合,更深的、源於對輻射鼠群刻骨銘心恐懼的噩夢,再次降臨!
“完了……是鼠潮……比上次冷卻塔還多……”
“它們……它們會把我們都啃光的!骨頭都不會剩下!”
“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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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騷動起來,有人驚恐地想要衝向大門,被守衛死死攔住。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尖銳地響起。營地陷入一片混亂的絕望。
“都他媽給老子閉嘴!慌什麼!”疤臉強聲嘶力竭地咆哮,揮舞著皮鞭抽打地麵,試圖壓製混亂,但他自己眼底深處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輻射鼠群的恐怖,他比誰都清楚。
就在這時,疤臉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猛地射向了營地角落——封野拄著拐杖,正站在窩棚的陰影裡,望向西北方向。火光映照下,他的臉色異常凝重。
疤臉強眼中怨毒和陰狠的光芒瞬間暴漲!他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守衛,幾步衝到營地中央一堆燃燒的篝火旁,抓起一根燃燒的木棍,高高舉起,火光將他臉上猙獰的刀疤映照得如同惡鬼!
“看看!都看看!”他聲嘶力竭,聲音充滿了煽動性的惡毒,指向封野的方向,“災難!又是災難!掠奪者剛走,鼠潮又來了!為什麼?!為什麼這些災禍都盯著我們營地?!”
他揮舞著燃燒的木棍,獨眼掃過一張張驚恐絕望的臉:“就是他!封野!這個被輻射搞瘋了的怪物!上次在冷卻塔,他殺了多少輻射鼠?連鼠王都死在他手裡!那些畜生最記仇!他身上的‘味道’,他那身邪門的力氣,就是引這些畜生來的源頭!他就是個災星!走到哪裡,就把死亡帶到哪裡!”
他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在每一個被恐懼攫住的拾荒者心上:
“他在冷卻塔造了孽,引來了掠奪者的窺探!現在,鼠群聞著他身上的血腥味和那股邪門的勁兒,來報複了!來給他陪葬,也拉著我們所有人一起陪葬!”
“他躺在那裡,消耗著我們救命的藥!吃著我們省下的口糧!現在,又要引來鼠群把我們啃得骨頭都不剩!留著他,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惡毒的指控,在恐慌的催化下,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無數道目光,帶著恐懼、怨恨、甚至是赤裸裸的殺意,瞬間聚焦在封野身上!流言在這一刻,被疤臉強賦予了“事實”的力量。
“災星!把他趕出去!”
“對!把他丟給鼠群!也許鼠群吃飽了就不來了!”
“都是他害的!殺了他!”
絕望中的人,需要一個宣泄恐懼的出口,一個承擔罪責的替罪羊。疤臉強精準地抓住了這一點,將封野徹底推到了營地的對立麵!
封野拄著拐,孤立在角落的陰影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同實質般的惡意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包圍。疤臉強站在篝火旁,火光跳躍在他扭曲的臉上,獨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快意和一絲即將得逞的瘋狂。
就在這時,營地中央那座相對堅固的棚屋門簾被掀開。老爹在“啞巴”的陪同下走了出來。他的臉色在火光下顯得更加蒼白,但那雙深邃的眼睛卻異常沉靜,掃過混亂的人群,掃過歇斯底裡的疤臉強,最終,那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落在了孤立無援的封野身上,停留了片刻。
“夠了!”老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喧囂和哭喊。人群的騷動為之一滯。
老爹的目光轉向疤臉強,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強子,大敵當前,內訌是取死之道。鼠群異動,原因尚不清楚,胡亂歸咎隻會自亂陣腳。”
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眾人,提高了音量:“石堅!老煙頭!帶幾個人,立刻加固所有圍牆薄弱點,設置陷坑和火油!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按之前防禦掠奪者的分組,立刻上圍牆戒備!女人和孩子,集中到營地中央最堅固的棚屋!清點所有食物、水和藥品,統一調配!”
他的命令清晰果斷,帶著一種久經風浪的沉穩,暫時穩住了即將崩潰的人心。
“至於探查鼠群虛實……”老爹的目光再次投向封野,那眼神深邃難明,帶著一絲審視和權衡,“等天亮。石堅,你經驗最老道,天亮後,你帶一隊人,出去看看。務必弄清規模、動向。”
石堅高大的身影從圍牆的陰影中走出,沉默地點了點頭,背上那杆長筒獵槍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幽光。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秤砣,同樣在封野身上停留了一瞬。
封野拄著拐,背靠著冰冷的預製板。營地西北方向,那如同地獄潮汐般的鼠群嘶鳴和爪牙刮擦聲,依舊源源不斷地傳來,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蓋革計數器的蜂鳴如同死亡的背景音,永不停歇。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廢墟深處傳來的,不再是混亂無序的生命能量,而是一種龐大、凝練、充滿饑渴和毀滅意誌的恐怖波動!這股波動,與他胸口的吊墜水晶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卻令人心悸的……共鳴?或者說,是水晶核心傳遞出的一種冰冷的、充滿警惕的脈動?
巨大的危險如同實質的陰影,籠罩了整個營地。而他自己,不僅身處這陰影的中心,更被營地內部的毒蛇和無數恐懼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祭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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