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呼嘯的風聲,不,是那根實木棒球棍撕裂空氣發出的死亡尖嘯。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我能清晰地看到棍頭上粗糙的木紋和幾處深色的汙漬——天知道那是誰的血,或是其他什麼更糟糕的東西。
在另一個宇宙給一座地下角鬥場送“醫療物資”時,我曾目睹過一個壯漢被類似的棍子砸碎了頭骨。那沉悶的碎裂聲和隨之而來的、狂歡般的嘶吼,成了我之後好幾個月的夢魘。
我不能變成那樣。
求生的本能像一股高壓電流擊穿了我的脊髓。我幾乎是以一種自毀式的狼狽,猛地向右側汙水橫流的地麵撲去。肩膀率先著地,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大概率是擦破了,潮濕冰冷的臭氣瞬間湧入鼻腔。但我成功了!
“咚——!”
棒球棍砸在我剛才頭顱所在的位置,力量之大,讓水泥地都微微震顫,濺起的不是火星,而是幾塊崩碎的小石屑。
“媽的!你個老癟三還敢躲?!”彪哥一擊落空,臉上的橫肉因暴怒而扭曲,顯得更加猙獰。他顯然沒料到我這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跑腿佬,竟能在瞬間做出如此決絕的閃避。
恥辱和疼痛點燃了他,也點燃了他的同黨。一聲呼哨,七八個學生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嗷嗷叫著圍了上來,拳腳如同冰雹般砸落。我被迫蜷縮起身子,用胳膊和膝蓋護住要害,承受著這暴虐的洗禮。每一下擊打都帶來一陣悶痛,塵土和鞋底肮臟的紋路是我視野裡唯一的景象。
挎包被踢得砰砰作響,裡麵那個冰冷堅硬的鉛盒,死死地硌在我的肋骨上,疼痛異常清晰。
不能就這麼完了!我得活下去!穿越無數宇宙可不是為了死在這條肮臟的小巷裡!
憤怒和不甘像岩漿一樣在血管裡奔騰。我的手下意識地在挎包裡瘋狂摸索,試圖找到任何能稱之為武器的東西——一管筆?一個扳手?什麼都好!然後,我的手指死死扣住了那個源頭的、帶來一切麻煩的、冰冷堅硬的鉛盒。
“絕不自行打開。”雇主那毫無感情的聲音再次在腦海響起,冰冷得像墓地的石頭。
去他媽的警告!去他媽的規則!都要被活活打死了,誰還在乎一個盒子的秘密!
就在彪哥喘著粗氣,再次高高舉起棒球棍,準備給我來個了結的千鈞一發之際!我猛地從挎包裡掏出那個鉛盒,它不是武器,它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像原始人揮舞石斧一樣,壓榨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將它朝著那根呼嘯而下的棒球棍狠狠砸去!
“鐺——!!!!!”
預期中的金鐵交鳴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完全無法用物理原理解釋的、洪鐘大呂般的巨響!它不像聲音,更像是一種實質性的力量,一種古老、龐大、充滿惰性威嚴的存在的沉悶嘶吼!
一股肉眼可見的、扭曲了空氣的衝擊波,以鉛盒和棒球棍的接觸點為圓心,猛地擴散開來!
“呃啊!”
“我的耳朵!”
圍毆我的學生們首當其衝,一個個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推開,踉蹌著後退,紛紛痛苦地捂住耳朵,臉上寫滿了驚駭和痛苦。首當其衝的彪哥最慘,他手裡的棒球棍“哐當”一聲脫手飛出老遠,他本人則像喝醉了酒一樣原地晃了兩圈,一屁股跌坐在地,殷紅的鮮血瞬間從他指縫間湧出——他那脆弱的耳膜,根本承受不住這恐怖的聲波衝擊!
而我,作為衝擊的發起者或者說,媒介),反而沒受到直接傷害,隻是握著鉛盒的右手被震得發麻,幾乎失去知覺。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樸實無華的鉛盒表麵,此刻竟如同被激活的電路板,浮現出無數細密、繁複、不斷流動變化的幽藍色符文!它們閃爍著冰冷而神秘的光芒,組成一種我無法理解卻感到莫名心悸的圖案,仿佛在呼吸,在低語。這光芒隻持續了短短一瞬,便如同潮水般退去,再次隱沒,鉛盒恢複了原狀。但它不再冰冷,而是變得微微發燙,像一塊握在手裡的、有了生命的暖石。
整個小巷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死寂。隻剩下痛苦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剛才還囂張跋扈的學生們,此刻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魔,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那個抽打我的小子,甚至嚇得尿了褲子,騷臭味混著巷子原本的黴味,令人作嘔。
機會!這是唯一的機會!
腎上腺素仍在狂飆,壓過了全身的疼痛。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神掃過這群失去戰意的雛狼。我彎腰,撿起了那根屬於勝利者的棒球棍,它的重量讓我安心了不少。我一手緊握發燙的鉛盒,一手拖著棍子,棍頭在地上劃出刺耳的噪音。
我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用赤紅的眼睛逐一瞪視他們,一步步向巷口退去。我的目光所及之處,那些學生無不驚恐地低下頭或移開視線,甚至下意識地又後退了幾步,讓出了更寬的道路。
直到我的後背感受到巷口吹來的、相對新鮮的冷風,我才猛地轉身,發足狂奔!我不敢回頭,拚命邁動如同灌鉛的雙腿,混入了街道上稀疏卻冷漠的人流之中。城市的霓虹燈開始閃爍,映照著我狼狽不堪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