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站內的死寂,反而放大了來自礦井深處的聲響。那低沉、規律,如同某種龐大存在心跳的搏動聲,透過冰冷的金屬和厚重的岩壁,清晰地傳入陳星耳中,與挎包裡鉛盒傳來的微弱共鳴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令人心神不寧的韻律。
阿吉似乎沒有察覺到這種異常,他正專注地用一小塊乾淨的布擦拭著武器和工具上的血汙,動作細致而認真。熒光棒的光芒在他年輕的側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陰影。
“剛才……謝了。”阿吉頭也不抬,突然低聲說道,打破了沉默,“要不是你……我們可能就交代在鼠群裡了。”他的語氣複雜,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慮。
陳星知道他在試探。“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選擇繼續模糊處理,將話題引向彆處,“可能是這礦洞本身的問題。你爺爺當年,除了提到裂縫和眼睛,還說過這種……心跳一樣的聲音嗎?”
阿吉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回憶之色。“心跳聲?他沒具體說。但他提過,越往深處走,越能感覺到一種‘活著的壓力’,好像整座礦井都是一個沉睡巨人的胸腔。”他放下手中的布,看向泵站外無邊的黑暗,語氣帶著一絲敬畏,“看來,老爺子沒騙我。”
“我們離那條裂縫還有多遠?”
“按照我爺爺留下的草圖,穿過前麵一段被稱為‘回聲長廊’的舊礦道,再下一個幾乎垂直的深井,應該就接近他當年到達的極限區域了。”阿吉指了指黑暗中的一個方向,“但草圖也隻畫到那裡為止。再往下的路,沒人知道。”
陳星沉默地點點頭。前路未知,但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他,不僅僅是求生的欲望,更有一種對源頭探究的本能。鉛盒的共鳴感越來越清晰,仿佛在為他指引方向。
兩人輪流休息了幾個小時,雖然無法真正安眠,但體力得到了一些恢複。補充了最後一點食物和水分後,他們移開堵門的雜物,再次踏入黑暗。
離開泵站後,礦道的風格陡然一變。人工開鑿的痕跡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巨大、仿佛天然形成的洞穴。這裡就是阿吉所說的“回聲長廊”。通道極其寬闊,頂部高懸在熒光棒無法照亮的黑暗中,兩側的岩壁光滑得異乎尋常,布滿了螺旋狀的、仿佛被水流長期衝刷形成的紋路。
而最奇特的是這裡的聲音。他們的腳步聲、呼吸聲,甚至衣料摩擦聲,在這裡都被放大了數倍,並且產生了層層疊疊、久久不散的回音,仿佛有無數個隱形的人在模仿他們的一舉一動。這讓人不由自主地壓低聲音,心生警惕。
“小心點,”阿吉用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道,“據說這裡的回音有時候……會模仿出彆的東西。”
他的話音剛落,在層層回蕩的腳步聲間隙,陳星似乎真的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細微的、如同低語般的雜音,混雜在回音裡,若有若無,聽不真切,卻讓人脊背發涼。
鉛盒的共鳴在這裡也變得更強了,甚至開始散發出微弱的、連挎包都無法完全遮掩的溫熱。陳星能感覺到,它指引的方向,正是沿著這條詭異的回聲長廊一直向前。
他們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回音長廊似乎沒有儘頭,周圍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實質。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變化——道路到了儘頭。
熒光棒的光芒向前延伸,照不到對麵的岩壁,隻映出一片令人心悸的虛無。腳下是一個斷裂的懸崖,一條早已鏽蝕斷裂的金屬棧橋歪斜著伸向虛空,另一端消失在黑暗中。而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那巨大的“心跳聲”和無數細碎的低語,正從這深淵之下清晰地傳來。
阿吉走到懸崖邊緣,撿起一塊石頭扔了下去。石頭悄無聲息地墜落,過了很久,才從極深極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微弱的、仿佛落入水中的回響。
“就是這裡了。”阿吉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既有恐懼,也有興奮,“我爺爺說的深井……看來比他想像的還要深得多。”他拿出繩索和鉤爪,試圖將鉤爪固定在懸崖邊緣一塊看起來比較堅固的岩石上。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繩索拋下時,陳星猛地按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陳星低聲道,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在鉛盒傳來的、愈發強烈的共鳴指引中,他感覺到了一絲異樣——並非來自深淵之下,而是來自他們身後的回聲長廊!
幾乎在陳星出聲示警的同時,後方黑暗的通道中,傳來了一陣截然不同的、清脆而規律的——金屬靴底敲擊岩石的聲音。
不是鏽鼠,不是地下生物。
那聲音穩定、冰冷、充滿壓迫感,並且正在迅速靠近!
阿吉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顯然也聽出了這腳步聲屬於什麼。
“清理者?!”他失聲驚呼,眼中充滿了絕望,“他們……他們怎麼會找到這裡?!”
陳星的心臟也沉入了穀底。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鉛盒之前的能量脈衝,或者它持續散發的某種信號,終究還是將這兩個死神引來了!在這絕路的懸崖邊緣,前無去路,後有追兵!
金屬敲擊聲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回聲長廊深處,兩個高大、沉默的黑色輪廓,以及他們臉上那兩條冰冷無情的幽藍光條。
絕境!真正的絕境!
陳星猛地看向腳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又看了一眼手中愈發滾燙、仿佛在催促他跳下去的鉛盒。
跳下去,可能是摔得粉身碎骨,也可能是墜入另一個未知的恐怖。
留下來,則百分之百會被清理者瞬間湮滅。
沒有時間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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