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好，請問是可頤小姐嗎？”
我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發緊，帶著明顯的軟糯和怯生。
“我是。你是？”
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疑惑和警惕。
“我叫阮糯，是從大陸來的……是陳國榮舅舅的遠房侄女。
我……我本來應該是來找舅舅的，但是……但是聯係不上他……”
我語無倫次，努力想解釋清楚，
“他單位的同誌說他……他在休假……
李姨，就是家裡那邊的乾部，她給了我您的電話，說……說或許可以……”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
長長的沉默，隻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
我能想象到她的為難。
她的世界因同樣的悲劇而崩塌，弟弟的離去、男友的崩潰和自我封閉……
她自己的痛苦尚且無處安放，此刻卻還要被一個從未謀麵的、所謂的“侄女”打擾。
就在我幾乎要開口說“對不起打擾了”的時候，她的聲音再次響起，那疲憊的聲線裡，終究是滲出了一絲女性獨有的、無法硬起心腸的柔軟。
“……阮糯是嗎？”
她輕輕歎了口氣，那歎息裡承載著太多重量，“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在碼頭附近的公用電話亭。”
“站在原地不要動，找個顯眼的位置等著。”她的聲音裡多了一絲決斷，儘管依舊疲憊，
“我大概……半小時後到。
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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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米白色毛衣，格子裙，長發。”我下意識地描述著自己這身“新”裝扮。
“好。等我。”
電話掛斷了。
我靠在電話亭冰冷的玻璃壁上，長長地、顫抖地籲出了一口氣。
一種混合著愧疚、感激和巨大不安的情緒包裹著我。
半小時後，一輛普通的出租車停在不遠處。
車門打開，一位穿著素色針織衫和長褲的女士走了下來。
她看起來很年輕，眉眼清秀，卻籠罩在一層濃得化不開的哀傷裡。
臉色蒼白，眼眶微微紅腫，即使刻意維持著鎮定，也掩不住那份脆弱和憔悴。
她就是可頤。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尋，最終落在了我身上。
看到我這副與“遠房侄女”似乎不太搭界的、甚至稱得上惹眼的柔弱樣子，她眼中閃過一絲極細微的訝異，但很快便被那深沉的疲憊所覆蓋。
她快步走過來，腳步有些急，卻並不慌亂。
“阮糯？”她確認道，聲音比電話裡更輕柔些。
我點點頭，鼻子忽然一酸，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可頤姐姐……對不起，麻煩您了……”
“先上車吧。”
她沒有多餘的話，隻是自然地接過我手中並不重的行李箱，動作間流露出一種習慣性的體貼，“這裡人多，不好久留。”
坐進出租車後座，香港繁華而陌生的街景在車窗外飛速掠過。
可頤安靜地坐在我旁邊，目光望著窗外，側臉的線條緊繃著，似乎在竭力抑製著什麼情緒。
車內彌漫著一種無聲的哀傷。
我知道，那哀傷來自於我身邊這個陌生的女人，也來自於那個我即將麵對的、破碎的舅舅，更來自於那個……我穿越時空想去拯救，卻可能已將這一切毀滅的少年。
我攥緊了口袋裡的懷表，第三顆星星的微光，仿佛在回應著香港這片土地上的無數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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