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動工的第五天，山區的細雨又纏纏綿綿落了下來。沈知意踩著泥濘的工地小路走過來時，遠遠就看到施工隊長老楊蹲在鋼筋堆前，手裡拿著一根鋼筋，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怎麼了？”她撐著傘走近，褲腳沾了泥點也不在意，目光落在老楊手裡的鋼筋上——那鋼筋表麵本該有“hrb400e”的合格標識，此刻卻被一道歪歪扭扭的刻痕劃掉了一半，露出下麵模糊的“hy”字樣，那是高磊之前公司“宏遠”的縮寫。
老楊站起身，手裡的鋼筋在雨水中泛著冷光：“沈總，這批鋼筋不對勁！剛才卸車時發現有三成都是這樣的，標識被劃了，敲起來聲音也發悶，像是劣質貨。我們之前用的合格鋼筋，聲音脆得很。”
沈知意接過鋼筋，指尖撫過那道刻痕，邊緣還帶著新鮮的金屬毛刺——顯然是最近才劃上去的。她心裡咯噔一下，周明宇明明承諾用合格建材，怎麼會出現宏遠的舊鋼筋？“這批鋼筋是哪個車隊送的？司機呢？”
“就是上次送水泥的張師傅，半個鐘頭前剛卸完車，說去旁邊小賣部買水，現在還沒回來。”老楊指了指工地外的小路，“我剛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沈知意立刻拿出手機撥張師傅的號碼，聽筒裡隻傳來“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的機械音。她抬頭看向不遠處的小賣部，雨幕裡隻能看到模糊的招牌，心裡莫名發緊：“陸沉呢？”
“陸哥在那邊檢查腳手架，說怕雨天打滑。”老楊指了指音樂教室的框架，陸沉穿著藍色工裝，左手扶著腳手架鋼管，右手還裹著薄紗布，正彎腰和工人說著什麼——他傷口還沒好，卻每天都來工地盯進度，說“怕有人搞小動作”。
沈知意剛要走過去，顧言澤的車停在了工地門口。他撐著黑色雨傘走過來，手裡拿著一份檢測報告，臉色凝重：“知意，之前送過來的隔音材料有問題，檢測顯示甲醛超標三倍，我已經讓機構重新抽樣，結果還要等兩小時。”他看到沈知意手裡的鋼筋，瞳孔微縮，“這是……宏遠的舊鋼筋？”
“嗯，標識被劃了，送料的司機失聯了。”沈知意把鋼筋遞給顧言澤，“你幫我聯係下運輸公司，查張師傅的身份信息和行車軌跡，我去跟陸沉說。”
陸沉聽到消息時，正在幫工人固定腳手架的螺絲。他左手擰著扳手，右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聽到“司機失聯”四個字，立刻直起身：“我去查。”他轉身就要往工地外走，沈知意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他右手的紗布又滲了點血，顯然是剛才乾活太用力。
“你的手不能再動粗。”沈知意的聲音帶著一絲強硬，“我讓林薇派安保隊員去找，你留在工地，盯著剩下的建材，彆再出問題。”
“不行。”陸沉的黑眸裡滿是堅持，“張師傅可能被人控製了，安保隊員不認識他，我去更快。”他掙開沈知意的手，從口袋裡摸出手機，調出張師傅的照片——是上次送水泥時他偷偷拍的，“我去小賣部問問，再順著他可能走的路找，你放心。”
沈知意看著他決絕的背影，雨絲打濕了他的工裝領口，右手紗布在藍色布料上格外顯眼，心裡又疼又急。她轉頭對老楊說：“暫停使用這批鋼筋，把剩下的都封存起來，派兩個人看著，不準任何人碰。”
“好！”老楊立刻招呼工人行動。
顧言澤走到沈知意身邊，看著陸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裡，輕聲說：“他還是這麼拚命。”他頓了頓，補充道，“運輸公司那邊我聯係了，張師傅是臨時雇的，身份信息是假的，行車軌跡最後停在城郊的廢棄倉庫——就是之前抓陳虎的那個倉庫。”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沉：“又是那個倉庫？難道是陳虎的同夥？”
“很有可能。”顧言澤把檢測報告遞給她，“隔音材料的供應商也是臨時注冊的公司，法人代表信息查不到，像是故意用殼公司供貨。”
就在這時，蘇沐辰抱著畫夾跑過來，雨水打濕了他的劉海，他卻顧不上擦，翻開畫夾指著其中一頁：“知意姐！顧大哥！你們看這個！”畫紙上是上周他畫的運輸車隊，其中一輛貨車的車廂上，畫著一個小小的“蛇形”標記，“當時我以為是塗鴉，剛才聽老楊說鋼筋有問題，我突然想起——高磊之前的辦公室裡，就掛著蛇形的掛飾！”
沈知意湊過去看，畫紙上的蛇形標記歪歪扭扭，卻和記憶裡高磊辦公室的掛飾一模一樣。她指尖劃過畫紙，突然想起李哲、陳虎這些高磊舊部，每個人身上似乎都有類似的標記——這不是巧合，是他們的聯絡暗號。
“陸沉可能有危險。”沈知意立刻拿出手機撥陸沉的電話，聽筒裡卻傳來“無法接通”的提示音。她轉身就往工地外跑，顧言澤緊隨其後：“我開車帶你去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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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車子在泥濘的小路上顛簸。沈知意看著窗外倒退的樹木，心裡像被一隻手攥著——陸沉的手還沒好，要是遇到高磊的舊部，根本不是對手。她想起礦洞裡他撲過來護著自己的樣子，想起機場他為了攔人崩裂的傷口，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
“彆擔心，陸沉很謹慎，不會輕易出事。”顧言澤一邊開車一邊安慰，目光卻緊緊盯著前方的路，“倉庫附近我已經讓朋友派了兩個便衣過去，應該能幫上忙。”
車子剛拐到倉庫附近的路口，就看到一輛白色麵包車停在路邊，車門開著，裡麵空無一人。沈知意的心一緊，跳下車就往倉庫跑——倉庫的鐵門虛掩著，裡麵傳來輕微的打鬥聲。
“陸沉！”她推開門衝進去，隻見陸沉正和一個穿黑色連帽衫的人纏鬥，右手的紗布已經被扯破，手臂上又添了一道新傷口，鮮血混著雨水往下滴。那人手裡拿著一根鐵棍，正朝著陸沉的後背揮去。
“小心！”沈知意抓起旁邊的鋼管扔過去，正好砸中那人的手腕。陸沉趁機反手將人按在地上，左手死死扣住他的脖子：“說！張師傅在哪？鋼筋是誰讓你換的？”
那人卻突然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黑色按鈕，就要按下。顧言澤眼疾手快，衝過去按住他的手：“彆碰！是引爆器！”
倉庫外突然傳來警笛聲，林薇帶著安保隊員和警察衝進來，立刻將人控製住。陸沉鬆了手，踉蹌著退了一步，沈知意連忙扶住他：“你怎麼樣？傷口又裂了！”
“沒事。”陸沉的臉色蒼白，卻還在看被押走的人，“沒問出張師傅的下落……”
“張師傅找到了！”一個警察跑進來，“在倉庫後麵的地窖裡，被綁著，沒受傷！”
沈知意這才鬆了口氣，扶著陸沉往外走。雨還在下，陸沉靠在她身上，聲音很輕：“鋼筋的事……沒查清楚……”
“先去醫院，剩下的事交給我們。”沈知意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再敢硬撐，我就再也不讓你去工地了。”
陸沉看著她泛紅的眼眶，乖乖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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