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小時的艱難跋涉後，那片廢棄礦坑的輪廓終於在雨幕和夜色中顯現。
它像一頭被驚醒的、匍匐在山巒中的鋼鐵巨獸，幾盞探照燈是它冰冷的眼睛，無情地掃視著周圍，將雨絲切割成無數閃亮的銀線。
簡陋工事後的槍口、哨塔上模糊的黑影，無不透出令人窒息的森嚴戒備。空氣中，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和劣質柴油燃燒後的刺鼻氣味頑固地存在著，與周圍雨林的清新濕漉漉的氣息格格不入，標記著此地的異常。
薑國棟選擇了一處地勢略高、植被茂密的觀察點，示意鐘清清絕對靜止。
他像一尊石雕般伏在那裡，望遠鏡緩緩移動，不放過任何細節：明哨的位置和換崗間隙、可能存在的暗哨火力點、老舊攝像頭大致的覆蓋範圍、車輛進出的頻率和型號……所有信息在他腦中飛速整合、構建，逐漸形成一幅立體的、動態的防禦體係圖。
“正麵和側翼常規路線都被鎖死了，硬闖等於送死。”他放下望遠鏡，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冷硬的質感，“必須找他們的盲點或者漏洞。”
他閉上眼，腦海中迅速調出出發前強記下來的那份模糊的老舊礦道結構圖，與眼前的地形和防禦布置進行著飛速的比對和推演。
就在這時，鐘清清猛地捂住了胸口，呼吸驟然急促，臉色在閃電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國棟…玉佩……有反應了！很微弱，但是……在那個方向！”
她伸手指向礦坑側翼一個極其隱蔽的、被半塌泥土和灌木掩蓋的通風口，“感覺很雜亂……能量波動很不穩定……但最深處，有一種特彆冰冷的、像是能吸走所有光線的吸引力……”
薑國棟眼神瞬間聚焦，銳利如刀！“好！突破口就在那裡。你跟緊我，精神集中感應，有任何變化，哪怕是極細微的感覺，立刻告訴我！”他的指令簡潔、清晰、不容置疑，帶著一種臨戰前的絕對冷靜。
通風口的鐵柵欄鏽蝕得十分嚴重。
薑國棟沒有使用蠻力，他仔細觀察著鏽跡的分布和鐵欄的焊接點，找到結構最脆弱的部位，用匕首尖端和一把特製的多功能工具，進行著極其精細的操作。
動作輕緩而穩定，最大限度地減少金屬摩擦可能產生的噪音和震動。這份遠超以往的謹慎、耐心和專業技巧，是他肩負起指揮職責後自然而然的轉變。
管道內部陰暗、潮濕、逼仄，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塵土味。
蛛網不時粘在臉上。薑國棟憑借著他那近乎本能的方向感和對地圖的記憶，在錯綜複雜的管道網絡中選擇著最有可能通向核心區域的路徑。
他的每一步都輕若鴻毛，耳朵如同最精密的雷達，捕捉著管道內任何細微的回響。此刻，鐘清清的玉佩感應成了他們最精準、最神秘的指南針。
越往深處，那種心理上的壓抑感和空氣中的異味就越發濃重。
模糊的機器低頻轟鳴、隱約的人語交談、甚至……一絲絲被刻意壓抑的、卻充滿絕望的痛苦呻吟聲，透過管壁隱隱傳來。薑國棟的心不斷下沉，那不祥的預感幾乎要化為實質。
突然，鐘清清再次猛地拉住他的衣角，手指冰涼，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前麵拐角後麵……能量反應非常強烈！而且……還有很多……非常多極其微弱的……活人的氣息！像是……風中的殘燭！”
兩人瞬間緊貼冰冷潮濕的管壁，屏住呼吸，將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腳步聲和略顯不耐煩的對話聲從拐角後傳來是一種地方混合方言，薑國棟能聽懂大概）：
“……這批‘材料’活性下降得太快了，損耗率超標……”
“……上麵的博士非常不滿，要求下一批必須送‘新鮮’度更高的來……”
“……媽的，少廢話，趕緊喂藥處理完這一批，那邊催著交貨了……”
“……這鬼地方真他媽受夠了……”
“材料”？“博士”？“處理”？“交貨”？
薑國棟的血液幾乎在瞬間凍結！他不是剛出茅廬的新兵，他深知這些詞彙在某些黑暗領域裡意味著什麼！這絕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文物或違禁品走私據點！
一股冰冷徹骨的怒火猛地竄上他的心頭，幾乎要衝垮他的理智。
但他的麵部肌肉隻是繃得更緊，眼神深處如海嘯般翻湧，呼吸卻被強行控製在一種極細微、極平穩的頻率。
他抬起手，打出一連串複雜且絕對清晰的戰術手語——極端危險！計劃變更！我下去初步偵察！你原地絕對隱蔽！若我未按時返回或下麵發生任何騷動，你立即按最優路線全速撤回，向小陳求救！
這是他作為現場指揮者，在電光火石間做出的最艱難、最殘酷，也最負責任的決定——優先確保獲取關鍵情報並能夠送出，而非被情緒左右衝動行事，導致全軍覆沒。
這份在極度憤怒中依然保持的冰冷決斷力，是職責和過往經曆賦予他的殘酷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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