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清清剛把廣交會的參展登記表塞進帆布包,就聽見清璞閣的木門被“吱呀”推開。
抬頭一看,吳先生拎著個印著“廣州友誼商店”字樣的紙袋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個穿中山裝、戴蛤蟆鏡的男人,袖口彆著枚小小的“外貿局”徽章。
“鐘小姐,給你帶好消息了。”吳先生笑著把紙袋往櫃台上一放,裡麵露出幾張淡綠色的紙——
正是鐘清清盼了半個月的外彙券。
她指尖一熱,剛要伸手去接,吳先生身邊的男人先開口了,聲音帶著點公事公辦的生硬:“鐘小姐,我是外貿局的老陳,吳先生說你這兒有批緬甸翡翠擺件,想走外貿渠道試試?”
鐘清清心裡一動。
前陣子她讓吳先生幫忙打聽外彙券,順便提了句想把店裡的中高檔翡翠賣到港澳,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回音。
她連忙把兩人引到裡間的待客區,秦婉宜手腳麻利地端來兩杯涼茶,用的還是鐘清清特意淘來的老瓷杯——
杯沿印著“為人民服務”,正好合老陳的眼緣。
“陳同誌,您看這批貨。”鐘清清打開玻璃櫃,裡麵擺著五件翡翠擺件:有節節高的竹節佩,有臥著的貔貅把件,最惹眼的是個半尺高的白菜擺件,翠色濃得流油,還是她上個月從鬼市淘來的原石自己磨的。
老陳拿起白菜擺件,對著光轉了兩圈,眉頭慢慢鬆開:“水頭足,雕工也細,港澳那邊的華僑就認這個。不過規矩你懂的,得先過文物商店的鑒定,確認不是古物才能出口。”
“這您放心。”鐘清清早有準備,從抽屜裡拿出石叔給開的鑒定證書,“石老已經看過了,都是新工,料子也是近幾年的緬甸料,手續齊全。您可以再安排複檢”
老陳接過證書掃了眼,又瞥了眼吳先生,見吳先生點頭,才從口袋裡掏出張紙條:“那行,下周三你帶著貨去外貿局找我,我安排人對接。對了,外彙券我給你帶了兩百塊的,夠你先周轉用。”
兩百塊外彙券!
鐘清清捏著那幾張薄薄的紙,心裡樂開了花——
這玩意兒在現在比人民幣管用多了,友誼商店裡的進口手表、的確良布料,沒它根本買不著。
她強壓著嘴角的笑意,把外彙券小心收進貼身的荷包裡,還不忘給吳先生使了個眼色:“吳先生,這次真是麻煩您了,晚上我做東,去太平館吃西餐?”
吳先生哈哈笑起來:“你這丫頭,跟我還客氣。不過西餐就免了,我晚上得陪老母親吃飯,改天再說。”
兩人又聊了幾句外貿的門道,老陳有事要先走,吳先生送他到門口,回來時臉色沉了沉,湊到鐘清清身邊低聲說:“剛才在巷口,我看著墨鏡男的人了——就蹲在對麵的糖水鋪門口,盯著清璞閣呢。”
鐘清清端涼茶的手頓了頓。
這墨鏡男真是陰魂不散,上次被周偉收拾了一頓,居然還敢來盯著?
她放下茶杯,走到門口撩起門簾一角往外看——對麵糖水鋪的屋簷下,果然有個穿短褂的男人,正假裝喝糖水,眼睛卻時不時往這邊瞟。
玄墨不知何時蹲在了門檻邊,尾巴尖輕輕晃著,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呼嚕聲——
這是它察覺到不對勁的樣子。
“彆理他,估計是想找機會報複。”吳先生皺著眉,“你跟薑同誌說一聲,讓他多留意點,這夥人下手黑。”
鐘清清點點頭,心裡卻盤算開了——
上次周偉隻是教訓了墨鏡男的幾個小弟,沒傷著他根本,看來這次得讓周偉徹底把這顆釘子拔掉。
她送吳先生到巷口,看著他上了自行車,才轉身回店,剛進門就撞見秦婉宜端著個托盤出來,臉色有點發白:“清清,剛才那男人……是不是上次來鬨事的那個?”
“不是他本人,是他的人。”鐘清清拍了拍她的肩膀,“彆怕,有我呢。你去把後門鎖好,晚上早點下班,我給國棟打個電話。”
秦婉宜連忙點頭,腳步都快了幾分。鐘清清走到裡間,拿起掛在牆上的黑色撥號電話——
這電話還是上個月托龍伯的關係裝的,號碼就三個數,打起來倒是方便。
她撥了薑國棟所在的招待所電話,響了三聲就有人接:“喂,找誰?”
“麻煩找一下薑國棟同誌。”鐘清清儘量讓聲音平穩。等了約莫一分鐘,聽筒裡傳來薑國棟低沉的聲音:“清清?怎麼了?”
聽見他的聲音,鐘清清心裡的那點不安瞬間散了大半,嘴上卻沒說慌:“沒大事,就是跟你說一聲,吳先生幫咱們弄到外彙券了,兩百塊。還有……墨鏡男的人又來盯著店了,你要是方便,讓周偉哥過來看看?”
電話那頭頓了頓,接著就傳來薑國棟冷下來的聲音:“知道了,我這就給周偉打電話,讓他下午就過去。你彆出門,就在店裡等著,晚上我早點回去。”
他的語氣帶著點不容置疑的強硬,鐘清清卻聽著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