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葉初被季君陶話語中那股殘酷的意味所震懾,不知什麼時候,背上竟然已經濕透了。
季君陶用一種猶豫而厭惡的語氣道:“就這樣,一場戲不斷重拍,直到上百個群演每個人都霸淩過霍敏敏之後,才終於結束。
“這個情節拍到最後,霍敏敏幾乎已經分不清幻覺和現實了。但即便是這樣,高三伏仍然不知足。
“他要求劇組的所有人不許和霍敏敏說話,不許對霍敏敏露出笑臉。否則輕則訓斥,重則開除。”
商葉初瞪大了眼睛,聽見季君陶道:“人人都有下戲的時候,但霍敏敏沒有。拍攝的那一百天裡,霍敏敏一直活在戲裡。分不清幻覺和現實,分不清戲和現實……整個人幾乎毀了。”
商葉初不由握緊了床單。
季君陶收回手,臉色冷得像冰:“你所看到的——電影中的霍敏敏的恐懼、警惕、絕望和痛苦,都是真實的。”
商葉初緩緩坐起身,拿起床頭已經變溫的水,喝了一口。
季君陶看向窗外的位置:“拍完這部戲,霍敏敏得了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具體是什麼我不清楚,總之她再也無法拍任何戲了。”
窗外天色已經大亮。季君陶聽見一聲嘎嘣聲,一低頭,原來是商葉初捏扁了水瓶。
“《竟白頭》創下了文藝片的票房奇跡。獎項更是拿了個大滿貫。寒江獎最佳導演、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流雲獎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導演。江山風雲四大獎拿了一半。”季君陶譏誚道,“名利雙收啊!”
後麵的事情,不用季君陶說,商葉初也知道了。
拿到獎項並沒有撫平霍敏敏的創傷,甚至於,商葉初懷疑,每當看到那兩尊金燦燦的獎杯時,霍敏敏都會想起那段痛苦的過往!
很快,霍敏敏就退圈了。留下了一個讓人惋惜的流星般的天才傳說。
商葉初握緊塑料水瓶:“為什麼這件事被壓下來了?”
季君陶嗤笑一聲:“霍敏敏也是天鼎娛樂的。”
有些東西不需要解釋太多。一句話就夠了。
季君陶站起身,舒活舒活筋骨,道:“霍敏敏的合同還有很多年才會到期,但是解約的意誌很堅決。天鼎娛樂免了她的解約違約金,還另外給了一筆錢,這才封住了霍敏敏的口。”
天鼎娛樂失去了一個廢掉的女藝人,獲得了一個可以和詹可祥比肩的大導。
至於霍敏敏本人怎麼樣,是最無人關心的問題。
“這事兒是我媽跟我說的。”季君陶背對著商葉初,“她就是從那時候起對天鼎娛樂失去信心的。”
商葉初已經明白了季君陶的意思。
《天半》劇組所采用的,正是與高三伏差不多的方法!
季君陶轉過身,神色冷厲:“除了高三伏,在國外也有不少這樣的事情。導演為了讓演員進入某種狀態,故意帶領全劇組孤立某個演員。”
這樣做確實會增強作品的藝術效果,但如果做過了頭,被霸淩和孤立的演員很可能會被毀掉。
難怪季君陶大罵《天半》劇組偷東西。這種做派,無異於透支商葉初的天賦與靈氣,乃至藝術生命!
這和偷季君陶的東西有什麼區彆?
“他們怎麼能這樣?”季君陶爆發了,“你演得還不夠好嗎?李益明難道會在第九局被霸淩嗎?劇本上是她霸淩彆人還差不多吧!”
“他們憑什麼這麼對你?連我都舍不得這麼pua你!”
“這群骨縫裡長了雞眼的東西!”
季君陶開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步子很大,虎虎生風。清秀文雅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起來。
“這是偷竊!這是霸淩!這是欺詐!”
“我要讓徐瀚文和鄭博瀚這對活鱉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