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快遞盒已經堆到了窗台，透明膠帶在空氣中拉出“吱啦”的脆響，林薇攥著訂單表的手指泛白，鉛筆頭在“缺貨”兩個字上塗得黑乎乎一團——爆單後的第五天，她連軸轉了快四十個小時，眼裡的紅血絲像爬滿了蜘蛛網，連喝第三杯美式時，手都在抖，咖啡灑在訂單表上，暈開一小片褐色的印子。
“姐！這批冰箱貼打包完了！”李萌抱著個紙箱跑過來，帆布包上的小熊掛件晃得人眼暈，她額前的碎發沾著汗，貼在腦門上，“就是周浩學長去倉庫搬貨了，說要幫你多扛兩箱，省得你再跑一趟。”
林薇抬頭想笑，眼前卻突然發黑，手裡的訂單表“啪嗒”掉在地上，她趕緊伸手撐著桌沿，指尖冰涼，連聲音都發虛：“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歇會兒就好。”
話音剛落，一隻手就穩穩托住了她的胳膊——是周浩，剛從倉庫回來，牛仔褲上沾著點灰，t恤領口還彆著支馬克筆他說這樣畫圖方便），掌心帶著點搬貨時的薄汗，卻很有力：“學姐你彆硬撐啊！我剛才就看你臉色不對，是不是沒吃早飯？”
沒等林薇回答，他就從口袋裡掏出顆薄荷糖，剝了糖紙遞過來：“我媽說低血糖含這個管用，你試試。”糖是橘子味的，甜涼的味道在舌尖散開，林薇總算緩過點勁，扶著桌子慢慢坐下，才發現周浩的胳膊還輕輕搭在她的小臂上，沒挪開，眼神裡帶著點過於熱切的關心，像曬得太猛的太陽，有點晃眼。
下午周浩來上班時，手裡多了個明黃色的紙袋，趁林薇低頭核對生產進度，悄悄把東西放在她桌角——是束向日葵，花盤比巴掌還大，花瓣鮮得能滴出水，用同色係的包裝紙裹著，還係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旁邊壓著張淺粉色的卡片，字跡清秀：“學姐彆總熬夜，像向日葵一樣曬曬太陽，才有力氣乾活呀～”
林薇當時正對著電腦裡的庫存表皺眉，掃到花時隻隨口“哦”了一聲，抓起卡片塞進口袋，就把花往角落的空桌上一放——那裡還堆著沒拆的樣品盒，向日葵插在個喝空的奶茶杯裡，在滿室的快遞盒和打包帶裡，倒像抹突兀的亮色。
“學姐，周浩學長這花送得有點意思啊！”李萌湊過來，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眼睛亮晶晶的，“早上他還問我‘學姐喜歡什麼顏色’，我還以為他要問設計稿的事，原來是要送花！”
林薇頭也沒抬，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飛快：“你想多了，他就是熱心，知道我最近累，想讓我開心點。再說，向日葵多陽光，放這兒看著也舒服。”話是這麼說，她卻沒注意到，自己口袋裡的卡片邊角，被手指無意識地捏得發皺。
“咚咚——”敲門聲突然響起，林薇以為是快遞員，頭也不抬地喊“進來”，直到一道熟悉的、比平時冷了幾分的聲音傳來，她才猛地抬頭：“電路改好了，驗收一下。”
是江嶼。
他穿了件淺灰色的襯衫，袖口卷到小臂，腕上的舊機械表反光，手裡攥著卷電路圖紙，紙邊被捏得有點卷。推開門時，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掃過林薇——她正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遮住了眼睛，手裡還拿著支馬克筆，似乎在跟旁邊的周浩說著什麼，嘴角好像還帶著點笑其實是林薇剛含完薄荷糖，嘴唇有點發麻，看著像在笑）。
而下一秒，他的視線就落在了那束向日葵上。
明黃色的包裝紙在雜亂的工作室裡太紮眼，奶茶杯裡的花莖還滴著水，在桌麵上積了個小小的水痕，旁邊剛好放著周浩的馬克筆——那支筆的顏色，跟包裝紙上的蝴蝶結一模一樣。江嶼的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攥著圖紙的手指又收緊了些，指節泛白，連呼吸都好像慢了半拍。
“江設計師來啦！”周浩先反應過來，笑著迎上去，伸手想接圖紙，“學姐剛才還說，等你送圖紙來，就核對電路位置呢！”
江嶼沒理他的手，隻是把圖紙往林薇桌上一放，紙頁碰撞的聲音有點響，打破了屋裡的安靜。他的目光掠過林薇，沒停留在她臉上，隻是掃了眼桌上的圖紙，語氣平淡得像結了層薄冰：“重點改了工作台和展示櫃的插座位置，你看看有沒有問題，有問題再找我。”
林薇這才剛緩過勁，腦子還暈乎乎的，沒聽出他語氣裡的不對勁，隻是伸手拿起圖紙，一邊翻一邊說：“辛苦你了！我等會兒跟師傅對接，應該沒什麼問題……對了，上次你說的那個護腰靠墊，我跟顧妍都用上了，特彆舒服，等忙完這陣請你吃飯啊！”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沒注意到江嶼的眼神始終沒離開那束向日葵，也沒注意到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直到周浩在旁邊插了句：“學姐要是請吃飯，也帶上我唄？我還想跟江設計師學學裝修知識呢！”
江嶼這才抬眼看了周浩一眼，沒說話，隻是對著林薇點了點頭，丟下句“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就拉開了門。門把手轉動時發出“哢嗒”一聲，像是在刻意打斷什麼，他走得很快，連背影都透著點“不想多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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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江設計師怎麼走這麼快？”林薇舉著圖紙愣了愣，才想起還沒跟他說“謝謝”，趕緊對著門口喊，“圖紙放這兒就行！有問題我微信找你！”
門口沒人回應，隻有風從門縫裡吹進來，掀起了桌角的訂單表，也吹得那束向日葵的花瓣輕輕晃了晃。李萌偷偷湊到林薇耳邊，小聲說：“姐，我怎麼覺得江設計師剛才有點不高興啊？是不是周浩學長說要一起吃飯，他不樂意了？”
“想什麼呢！”林薇敲了下她的腦袋，把圖紙攤開在桌上，“江設計師肯定是忙，你沒看他手裡還攥著彆的圖紙嗎？再說，人家是專業設計師，哪會跟小孩子置氣。”
話雖這麼說，林薇卻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粉色卡片——指尖碰到皺巴巴的紙邊，突然想起剛才江嶼的眼神，好像確實在那束花上停了好久。她抬頭看了眼角落裡的向日葵，又看了看電腦上江嶼的微信對話框上次聊天還停留在“護腰靠墊已寄出”），心裡莫名有點發慌，像丟了什麼東西，卻又說不上來。
“學姐，這批訂單要優先發嗎？”周浩的聲音突然響起，他手裡拿著個打包好的帆布袋，上麵印著“老巷甜時光”的字樣，“客戶催得急，說要送朋友當生日禮物。”
林薇趕緊收回思緒，把卡片往口袋深處塞了塞，拿起膠帶開始打包：“優先發！你跟李萌把‘急單’都挑出來，貼個紅色標簽，等會兒快遞員來直接收走。”
膠帶“吱啦”作響，蓋住了工作室裡的細碎聲響。林薇低頭忙著打包，沒看到周浩看著她的眼神裡，多了點不一樣的光；也沒想起，江嶼每次來工作室，都會順手幫她把散落的訂單表整理好，這次卻連圖紙都沒多放一秒，轉身就走。
窗外的陽光慢慢斜下來，落在那束向日葵上，把花瓣照得金燦燦的。可林薇總覺得，那抹亮色裡，好像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就像她口袋裡那張沒敢拿出來的卡片，明明隻是句普通的關心，卻在江嶼離開後，突然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她還沒意識到，這場始於“熱心送花”的小插曲，已經在江嶼心裡埋下了顆“誤會”的種子，而這顆種子，很快就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悄悄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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