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館的晚風還帶著點空調的涼意，剛踏出大門，天色就徹底沉了下來。夕陽最後一抹暖橙被墨色夜空吞沒，街邊的路燈次第亮起，像串被點亮的小燈籠，把兩人並肩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林薇手裡還攥著那束油菜花，花杆被體溫焐得溫熱，牛皮紙包裝上的泥土痕跡蹭在淺杏色連衣裙上，形成個小小的、憨態可掬的土印，她卻寶貝似的不肯擦，走路時都特意護著，怕花瓣被風吹落。
江嶼手裡拎著她的小本子，封麵的銅鈴圖案在路燈下泛著淡光，裡麵記滿了兩人剛才碰撞出的包裝創意，紙頁邊緣還沾著點她情急之下蹭到的鉛筆灰。他走在外側，刻意放慢腳步，配合著林薇的步調，淺卡其色襯衫的袖口被晚風拂得輕輕晃，手腕上那點淡藍色顏料漬還沒完全洗乾淨，在燈光下像顆小小的星辰，透著股不經意的可愛。
“剛才那個穹頂光影的創意，回去我就畫成詳細草圖，”林薇邊走邊說，眼睛亮晶晶的，還沉浸在剛才的專業碰撞裡，“硫酸紙插頁的星軌圖，我想結合老巷的實際方位來畫，許老師肯定有老地圖，明天就去請教他……”
她的話突然頓住，鼻子像被按了開關似的，猛地抽了抽。晚風裡飄來一股霸道又誘人的香氣——是烤串的滋滋油香混著孜然的焦香，還裹著點炸澱粉腸的甜膩，像隻無形的小手，瞬間勾住了她的腳步。林薇的瞳孔瞬間放大，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順著香氣來源望去，街角不遠處的夜市正人聲鼎沸，五顏六色的攤位燈牌晃得人眼花繚亂，吆喝聲、碰杯聲、食物滋滋聲混在一起，熱鬨得像打翻了的歡樂罐。
“哇！”林薇眼睛裡像住進了星星，拽著江嶼的袖子就往夜市方向湊，聲音都帶著點雀躍的顫音，“是夜市！我好久沒吃烤串了！江嶼江嶼，我們去嘗嘗好不好？就吃兩串，不耽誤回去改草圖！”
江嶼被她拽得一個趔趄，下意識地護住她的小本子，生怕被人群擠皺。他抬頭看向那個夜市，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攤位之間的過道狹窄，人來人往摩肩接踵，油煙順著晚風飄得老遠，把空氣染得油膩膩的；有的攤位老板正赤著胳膊烤串，火星子隨著翻動的動作濺起，落在地上滋滋作響；地上還沾著點沒擦乾淨的油汙，被燈光照得發亮，一看就不是他平時會踏足的地方。
他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口，定製的麵料挺括有型，是特意為約會準備的，此刻卻像是與周圍的煙火氣格格不入。“這裡……會不會太吵了？”他猶豫著開口，語氣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局促，“而且油煙有點大，怕蹭臟你的裙子。”
“哎呀沒事沒事！”林薇哪顧得上這些，拽著他的手腕就往夜市裡衝，力道大得讓他猝不及防，“臟了回家洗就行！烤串涼了可就不好吃了！你平時總待在工作室改圖紙，也該接地氣體驗一下人間煙火嘛！”
江嶼被她半拖半拉地拽進夜市，剛一進去，就被撲麵而來的熱鬨和香氣裹住。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微微側頭避開飄來的油煙，眉頭依舊皺著，卻還是順從地跟著她穿梭在攤位之間。定製襯衫的衣角偶爾會蹭到旁邊攤位的帆布簾，他都趕緊伸手撩開，生怕沾上油汙，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極了誤入菜市場的貴公子，與周圍的煙火氣形成了鮮明又搞笑的對比。
林薇卻像魚兒遊進了水裡，完全不受環境影響。她拉著江嶼的手，在各個攤位前靈活穿梭，眼睛像雷達似的掃過琳琅滿目的食物：“老板，兩串烤魷魚！多放辣多撒孜然！”“這個炸澱粉腸看起來好香！要兩根，一根刷甜麵醬，一根刷辣醬！”“哇還有烤麵筋！江嶼你要不要吃？這個超有嚼勁的！”
她的聲音混在嘈雜的吆喝聲裡，依舊清亮得像銅鈴。江嶼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踮著腳跟老板討價還價，嘴角掛著滿足的笑，眼睛亮得像被燈光點亮的星星，剛才那點不適應突然就淡了下去。他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怕她在人群裡走散，另一隻手依舊小心翼翼地護著那個小本子，像守護著兩件珍寶。
“先嘗嘗這個！”烤魷魚剛遞到手裡，林薇就迫不及待地吹了吹，然後舉到江嶼嘴邊，眼裡滿是期待，“剛烤好的，外焦裡嫩，多放了你喜歡的孜然，你試試！”
江嶼看著遞到嘴邊的烤魷魚，魷魚須上還掛著滋滋作響的油星子，撒滿了紅色的辣椒麵和金黃色的孜然，香氣直往鼻腔裡鑽。他猶豫了兩秒，還是微微低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魷魚的鮮嫩混著孜然的焦香瞬間在嘴裡炸開，辣度恰到好處，帶著點炭火的煙火氣，和他平時吃的精致餐食完全不同，卻意外地美味。
他眼睛微微睜大，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下意識地嚼了嚼，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還不錯。”他輕聲說，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驚喜，耳根卻悄悄泛紅，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的拘謹有點可笑。
林薇看著他的樣子，瞬間笑彎了腰，手裡的烤麵筋都差點掉在地上。“哈哈哈哈江設計師！”她笑得直不起腰，指著他微微發紅的嘴唇，“你現在看起來接地氣多了！剛才那副‘生怕襯衫沾油’的樣子，活脫脫像個第一次進夜市的老乾部，現在終於有了點‘人間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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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嶼被她笑得有點不好意思，抬手蹭了蹭嘴角，指尖沾到點辣椒麵，他卻沒察覺，反而學著她的樣子，咬了一大口烤魷魚。這次沒了剛才的拘謹，咀嚼的動作都自然了不少，辣得他輕輕吸了口氣，嘴唇紅得更厲害了，卻眼神發亮，顯然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再來兩串！”他主動朝老板喊道，聲音不大，卻帶著點篤定，把林薇都驚得愣了一下。江嶼轉頭看她，眼裡帶著點淺笑：“確實好吃，多買兩串，你也多吃點。”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江嶼徹底放下了拘謹。他跟著林薇嘗了炸澱粉腸，甜麵醬的甜混著肉腸的香，讓他忍不住點頭；試了烤麵筋，qq彈彈的口感讓他眼睛一亮；甚至還嘗了一口她手裡的冰粉，紅糖的甜膩混著花生碎的香脆，中和了烤串的辛辣，讓他直呼“神奇”。
他不再刻意避開油煙，也不再小心翼翼地護著襯衫，偶爾有油星子濺到衣角，他也隻是隨手擦了擦，眼神裡滿是放鬆。有個烤串攤老板看出兩人是情侶，還特意多送了一串烤雞翅，笑著調侃：“小夥子，你女朋友真會吃！跟著她有口福啊！”
江嶼聞言，轉頭看向林薇，她正低頭啃著雞翅，嘴角沾著點醬汁，像隻偷吃的小鬆鼠，眼裡的笑意溫柔得能滴出水。“嗯，”他輕聲應道，聲音裡滿是真誠，“跟著她，確實很有口福。”
林薇沒聽清他的話，隻是抬起頭，把啃得乾乾淨淨的雞翅骨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然後遞給他一張紙巾：“快擦擦嘴，醬汁都沾到下巴上了！江設計師，沒想到你這麼能吃辣，平時看你改圖紙那麼斯文，沒想到是個‘隱藏辣王’！”
江嶼接過紙巾，笨拙地擦著嘴角，耳根又泛起淡淡的紅暈，卻沒反駁，隻是看著她笑。夜市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把他的輪廓襯得格外柔和，平時那個嚴謹、精致、一絲不苟的設計師形象，此刻被煙火氣包裹著，多了幾分接地氣的可愛，這種反差萌讓林薇越看越喜歡，心裡甜得像泡在蜜罐裡。
離開夜市時，兩人手裡都拎著個小小的塑料袋，裡麵還剩兩串沒吃完的烤魷魚，香氣依舊誘人。林薇的嘴角還沾著點紅糖漬，淺杏色連衣裙上又多了兩個小小的油點，卻笑得格外滿足，走路時都忍不住哼著歌，馬尾辮上的銅鈴發夾“叮鈴”作響，和夜市的餘韻呼應著。
江嶼走在她身邊，襯衫衣角沾著點油煙味，手腕上的顏料漬混著點醬汁，卻毫不在意。他看著身邊蹦蹦跳跳的林薇，眼裡滿是溫柔，晚風把她的笑聲吹進耳朵裡，比任何音樂都動聽。
“以後可以多來這種地方。”江嶼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晚風拂過樹葉。
林薇愣了一下，轉頭看他，眼裡滿是驚訝：“嗯？你不是嫌吵嗎？剛才進去的時候，你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江嶼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路燈的光線落在他臉上，映出他認真的眼神。他伸手幫她擦掉嘴角的紅糖漬，指尖帶著點微涼，動作溫柔得不像話：“吵是有點吵，油煙也大，”他頓了頓，聲音放得更輕，像在訴說什麼珍貴的秘密，“但看你吃得很開心，眼睛亮得像星星，就覺得……很值得。”
林薇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烘烘的。她看著江嶼認真的眼睛，裡麵映著自己的影子，還有路燈的光，像藏著漫天星辰。這個平時嚴謹到摳細節的設計師，這個第一次進夜市會拘謹到整理襯衫的男人，此刻卻因為她的開心，願意走進自己不熟悉的煙火氣裡，這份笨拙又真誠的在意，比任何浪漫的情話都更讓她心動。
“好啊，”林薇笑著點頭，主動牽住他的手，指尖相扣，暖得人心安，“以後我們經常來，我帶你嘗遍所有好吃的烤串、炸腸、冰粉，把你從‘精致設計師’變成‘接地氣吃貨’！”
江嶼笑了，眼裡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他握緊她的手，兩人並肩往家的方向走，手裡的烤串香氣還在彌漫，晚風裡裹著煙火氣和甜蜜的味道。路燈把他們的影子疊在一起，像黏在一塊的糖糕，甜得發膩，卻又暖得讓人安心。
林薇知道，這場意外的夜市之行，比任何精心策劃的約會都更珍貴。江嶼的“反差萌”裡，藏著他對她最真誠的在意；而這份煙火氣十足的陪伴，也讓他們的愛情，多了幾分踏實又溫暖的底色——最好的愛情，大概就是我願意陪你走進你喜歡的世界，哪怕那不是我熟悉的模樣，隻要你開心，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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