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數終至，邪魔歸位。貧僧……在此等候多時了。”
老僧的聲音沙啞平和，卻如同萬年寒冰，瞬間凍結了廢墟間的空氣，也凍結了悟空三人剛剛劫後餘生的微弱慶幸。
悟空強忍著神魂欲裂的劇痛與身體的空虛，掙紮著抬起眼皮，火眼金睛即便殘存，其本質猶在）艱難地聚焦在那突然出現的枯槁老僧身上。
這老僧看似行將就木，氣息與周圍殘破的古廟幾乎融為一體，枯寂而平凡。但悟空那曆經磨礪、對危險近乎本能的靈覺卻在瘋狂預警！此人……極度危險！其內在蘊含的某種東西，遠比其外表看起來可怕千萬倍！
更讓悟空心悸的是，老僧那渾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他體內那剛剛融合、尚未穩定的盤古之血竟微微一滯，那躁動反噬的噬神者印記更是如同遇到了天敵般，瞬間蟄伏縮緊，傳遞出極其罕見的……忌憚與畏懼的情緒？！
這老僧，能壓製盤古戰意與噬神者烙印？！他到底是誰？！
岩罡與阿木更是如臨大敵，瞬間擋在悟空身前，武器橫握，殘存的力量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警惕地盯著老僧。儘管對方看似毫無敵意，但那句“等候多時”和“邪魔歸位”，已然表明了其來者不善！
“你是何人？！”岩罡沉聲喝道，磐石真罡護住周身，語氣充滿了戒備。阿木的箭尖也已隱隱對準老僧，指尖青芒流轉。
老僧對兩人的敵意視若無睹，那雙仿佛看透了萬古滄桑的渾濁眼睛，依舊一瞬不瞬地落在悟空身上，枯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緩緩道：“貧僧不過一介掃地拭塵之仆，在此荒廟殘垣，靜候緣起緣滅罷了。”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悟空體表的戰紋與噬紋，直接落在了那混亂的力量本源深處，微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看來，施主此番‘天外’之行，收獲頗豐，卻也……業障深種。盤古遺澤，噬神魔種，媧皇執念，己道微光……還有那縷令人歎息的司法天神殘魂氣息……如此多的因果糾纏於一身，善哉，善哉，卻也……危哉，危哉。”
他竟將悟空體內的力量根源，一語道破！甚至連楊戩殘魂的氣息都感知到了？！
悟空心中駭浪滔天，強提一口氣，沙啞問道：“大師……究竟是誰？在此等候……又是為何？”
老僧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悟空，語氣依舊平淡無波：“貧僧等候的，非是你，亦非是這身力量，而是……你所帶來的‘變數’，以及……隨之而來的……‘清算’。”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仿佛古井微瀾：“觀測者之眼已瞑，然其影猶存。噬淵之眼崩毀，然其毒未散。你以身為舟，攜彼岸之‘寂’歸來，此界……大劫將至矣。”
悟空瞳孔驟縮！這老僧不僅知道他去了“天外”，甚至知道觀測者、噬淵之眼？！他到底知道多少？！
“大師既知劫至，為何不出手阻攔？反而在此枯等？”悟空咬牙追問，試圖試探其立場。
老僧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一種亙古的漠然：“劫起劫滅，自有定數。非貧僧所能阻，亦非貧僧所願阻。清淨之地已汙，虛妄之界將傾，此乃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貧僧在此，隻為見證，亦為……‘歸寂’前，行最後之‘方便’。”
歸寂？方便？悟空心中警兆更盛！這老僧言語之中，透著一股仿佛超然物外、卻又暗藏機鋒的詭異感！他絕非尋常佛徒！
就在這時，老僧那枯瘦的手指，忽然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仿佛能滲透萬物本源的微妙波動，悄然彌漫開來。
下一刹那，悟空、岩罡、阿木三人同時臉色劇變！
他們感覺到，自身周圍的空間、時間、乃至流淌的靈氣法則，都發生了極其細微卻本質的改變！仿佛……被從整個洪荒天地中……暫時“剝離”了出來，落入了一個獨立的、由那老僧意念構成的……“結界”之中！
外界風雪的呼嘯、廟宇的殘破、乃至南瞻部洲的氣息瞬間變得遙遠而模糊，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而他們自身的力量運轉，也出現了一絲晦澀與凝滯！
言出法隨？！不，這更像是……一種對現實規則的絕對掌控與改寫！此等手段，遠超悟空所知的任何神通！
這老僧的實力，深不可測！
“施主無需緊張。”老僧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語氣依舊平淡，“此間談話，不宜為外道所聞。貧僧此舉，亦是護持，免汝等未曆清算，先遭人覬覦。”
他目光再次聚焦悟空：“汝體內之力，駁雜衝突，如抱薪赴火，稍有不慎，便是形神俱滅，反釀巨災。貧僧既見，便結一緣。可願聽貧僧一言？”
悟空心中念頭急轉，深知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硬抗絕非良策，不如虛與委蛇，探其虛實，便沉聲道：“大師請講。”
老僧微微頷首，枯槁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極淡的、難以分辨悲喜的意味：“汝之道，在‘真’，亦在‘執’。欲控其力，先明其源，亦需……斷其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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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在何處？根又如何斷？”悟空追問。
“源在‘心’，根在‘念’。”老僧緩緩道，“汝所見之洪荒，虛妄也。汝所遇之敵，投影也。汝所持之力，工具也。然汝之心，惑於虛妄，纏於恩怨，執著於‘我’之存續，此乃最大障礙。欲得真自在，需先破此‘我執’，方可見真實，掌工具，乃至……超脫投影，直麵本源。”
他的話語如同禪機，卻又直指核心，仿佛在點撥，又像是在……誘導？
悟空沉默片刻，冷笑道：“大師是要俺放下恩怨，忘卻被操控、被犧牲之痛，忘卻同伴殞身之憾，乃至忘卻自身存在，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超脫’？若真如此，與那冰冷無情的觀測者何異？這‘真’，不求也罷！”
老僧對於悟空的尖銳反駁並不動怒，反而微微點頭：“執念深重，亦是緣法。既然如此，貧僧便予汝第二條路——‘以毒攻毒’，‘以魔製魔’。”
他枯瘦的手掌一翻，掌心竟不知何時多出了一物——
那是一枚漆黑如墨、表麵光滑如鏡、卻無半點光澤反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蓮子大小的珠子。珠子內部，似乎有無數細密的、不斷生滅的詭異符文在流轉，散發出一種極致的、令人心悸的“空”與“寂”的氣息。
這氣息，竟與那噬神者印記同源，卻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可怕！
“此乃‘寂滅佛種’。”老僧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魔力，幽幽響起，“乃貧僧於‘上一紀元’終末，觀‘大寂滅’景象，凝‘虛無’真意所化。此物可助你……吞噬、煉化體內駁雜之力，尤其是那‘噬神魔種’，以其寂滅之意，化汝之執念燃料，助汝真正掌控那盤古之力，乃至……窺得一絲‘真實’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