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嘯的命令,如同一台精密戰爭機器的啟動指令,瞬間就讓整個青石鎮,這部龐大的機器,再次高速運轉了起來。
黑風山,那個被林嘯圈定出的無名山坳,一夜之間,變得人聲鼎沸。
張承德教授,這位平日裡最注重學者風範的老專家,此刻,卻像個最前線的工頭,卷著褲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泥地裡,親自指揮著工人們,挖掘著那些富含氧化鋁的寶貴黏土。
他的身邊,陸雪瑤則帶著幾個從中學裡借調來的化學老師,搭建起了一個極其簡陋的“露天化驗室”。
她們用最原始的坩堝、酒精燈和化學試劑,對挖出的每一批黏土,進行著不厭其煩的成分分析,試圖找出那個能讓耐火磚性能達到最優的……黃金配比。
而在采石場的另一邊,一座全新的、結構奇特的磚窯,也正在拔地而起。
這座窯,並非傳統的圓形或方形。
它的整體,呈現出一種狹長的隧道狀。
窯頭,連接著一個巨大的、由耐火材料和風車扇葉改造而成的鼓風機。
窯尾,則延伸出一條極長的、帶有多個觀察口的煙道。
這,正是林嘯,憑借著超越時代的知識,為她們設計的——“隧道窯”!
它利用燃料在窯內燃燒時產生的熱量,形成一條長長的高溫帶。
需要燒製的磚坯,則放置在特製的窯車上,從溫度較低的窯頭,緩緩推入,經過預熱、高溫燒結、再到窯尾的冷卻……
整個過程,如同流水線一般,不僅能極大地提高生產效率,更關鍵的是,它能通過控製窯車的行進速度和鼓風機的進風量,來實現對不同溫區的……精準控溫!
這,才是燒製出合格耐火磚的……核心關鍵!
……
就在青石鎮的“土法工業革命”,進行得如火如荼時。
縣城,一間陰暗潮濕的筒子樓裡。
秦沐雪和何婉秋,正並肩坐在一張破舊的板凳上。
她們的麵前,坐著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頭發花白,麵容憔悴,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工裝上,還沾著幾點油汙的……老者。
老者的身旁,還圍著三四個年紀相仿,同樣是一臉落魄的“難兄難弟”。
他叫杜建國。
曾經,是省城第一鋼鐵廠,最頂尖的八級鉗工,享受著教授級的待遇。
經過他手上的洋人機器,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現在,他隻是一個……被下放到縣農機站,負責修理拖拉機的……糟老頭子。
“秦……秦同誌,”杜建國端著一杯渾濁的茶水,手都在微微地顫抖,他看著眼前這兩個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女乾部,眼中充滿了不解和警惕,“您……您說的那個……青石鎮……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你們……你們找我們這些……‘犯了錯誤’的糟老頭子……又是想……乾什麼?”
秦沐雪沒有直接回答。
她隻是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張圖紙,輕輕地,推到了杜建國的麵前。
那是一張……被林嘯簡化了無數倍的,“行星齒輪組”的……三維結構分解圖。
“杜師傅,”秦沐雪的聲音,溫和,卻又充滿了力量,“我們不關心您的過去。我們隻知道,您,是整個地區,最好的鉗工師傅。”
“我們老板說,這張圖紙上的東西,隻有您的這雙手,能做得出來。”
杜建國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在了那張圖紙上。
隻看了一眼。
他那雙原本因為常年不得誌而顯得有些渾濁的眼睛裡,瞬間,就爆發出了一股……駭人的精光!
他猛地,一把搶過那張圖紙,那雙布滿了老繭和傷痕的手,竟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這……這……這是……差速行星齒輪組?!不對……它的結構,比蘇聯人的‘烏拉爾’重卡上的,還要複雜!還要精妙!”
他像一個看到了絕世珍寶的瘋子,死死地盯著那張圖紙,嘴裡念念有詞,另一隻手,則不受控製地,在空中比劃著,仿佛正在進行著一場無形的……精密加工!
“我的天……這個倒角……這個公差……還有這個……天啊!
設計……設計出這張圖紙的人……簡直……簡直就是個魔鬼!不!是天才!是曠世奇才啊!”
他身旁那幾個同樣是技術出身的老夥計,也紛紛湊了過來,當他們看清圖紙上的內容時,也一個個都像被雷劈了一樣,呆立當場!
他們,都是真正的行家!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張看似簡單的圖紙,背後,所代表的,是怎樣一種……令人高山仰止的,工業設計水平!
秦沐雪和何婉秋相視一笑。
她們知道,魚兒,上鉤了。
“杜師傅,”何婉秋從另一個包裡,拿出了一疊……嶄新的,散發著油墨香氣的……大團結,輕輕地,放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