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片連風都死了的戈壁。
天穹破了,掛著三輪滲人的暗紅殘月。
血色的光,把整個世界都泡成了不祥的顏色。
數千名銀發遺民,就像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散落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剛從死亡線上逃出來的慶幸,在看清周圍的瞬間,就被更深的恐慌掐住了脖子。
這裡沒有生機。
一丁點都沒有。
而他們唯一的神,那個拯救了所有人的神明大人,正倒在地上,眼看就要沒氣了。
一條墨綠色的藤蔓,像條有生命的毒蛇,從他胸口爬到了脖頸。
那猙獰的脈絡,還在一鼓一鼓地跳動,好像下一秒就要鑽進他的腦袋,把他整個人都吃乾淨!
“神明大人……”
絕望的抽泣聲,像瘟疫一樣在人群裡傳開。
“都給我閉嘴!”
一聲暴喝,像塊石頭砸進水裡!
獨臂的阿古,用僅剩的右手,狠狠一拳砸在自己胸口,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眼珠子血紅,掃過每一個快要崩潰的族人。
他的腦子裡,全是神殿卷走他們前,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不是神明大人的聲音!
是另一個……一直藏在神明大人身體裡的存在,在最後關頭,吼出的那條生路!
“星辰之心!”
阿古不知道那是什麼玩意兒。
但他知道,那是神明大人活命的唯一指望!
“快!把神明大人從雷神遺跡裡帶回來的那塊藍石頭,抬出來!快!”
阿古嘶吼著,聲音都破了。
幾個年輕戰士被他吼得一個激靈,強忍著眼淚,衝進部落殘破的家當中,手忙腳亂地合力抬出一塊磨盤大的藍色晶石。
星辰之心母石!
在三輪血月的映照下,它內部仿佛有億萬星辰在緩緩打轉,那股靜謐又神聖的氣息,跟這鬼地方格格不入。
“放……放到神明大人身上去!”
幾個戰士咬著牙,使出吃奶的勁,小心翼翼地,又有點笨拙地,將這塊沉得要死的晶石,安放在了林陌的胸膛上。
兩者接觸的瞬間。
嗡——!
那光芒不是炸開的,是流淌出來的。
萬丈銀輝如潮水般鋪開,瞬間將血色月光驅散,將這片小小的營地,化作了一片神聖的淨土。
與此同時。
林陌的意識,正在往下掉,掉進沒有底的黑暗裡。
他“看”著那條腐朽藤蔓獰笑著,一寸寸絞碎他的神魂,而他那布滿裂痕的生死磨盤,隨時都會徹底崩碎。
完了。
就到這了。
就在他意誌即將熄滅的刹那,一抹銀光,像一把利劍,蠻橫地刺穿了黑暗。
一股清涼、純粹,充滿了絕對“秩序”感的力量,強行灌了進來。
“蠢貨!醒醒!”
蘇九離虛弱卻依舊刻薄的聲音,在他識海裡炸響。
“這就是‘秩序’本源!你那套亂七八糟的生死輪回,就是一團失控的狗屎!現在,抓住這根韁繩!”
“彆指望它幫你!你要去騎上它!駕馭它!用它,把你那堆破爛玩意兒,重新給本宮捏出來!”
林陌殘存的意誌,被這頓臭罵徹底點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他不再是被動地被撕扯,而是像個餓瘋了的野獸,主動伸出神魂的觸手,瘋了一樣撲向那片銀色星海!
轟!
腐朽藤蔓感受到了威脅,發出無聲的尖嘯,瘋狂反撲!
林陌體內那失控的生死二力,也暴躁地要撕碎這外來的“規矩”!
三股力量,在他的身體裡,神魂中,展開了最野蠻的廝殺!
“不夠!你的‘輪回’根本沒有‘回’!隻有‘亂’!”
“看清楚這星辰的本質!蠢貨!”
“它的每一次轉動,每一次閃光,都是規矩!是秩序!”
“生與死,不是你死我活的胡亂吞吃!它應該是一場……有來有回的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