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十一點,省委宿舍樓三層東頭,窗縫透進北風,卷起桌上的稿紙。
林萬驍伏案改簡報,手腕壓著《北江日報》清樣,紅筆圈出“雪災物資去向待查”八個字。
台燈昏黃,照得他二十四歲的側臉削瘦,眉骨如刃。
手機在桌角震動,陌生號碼,末尾0904。
0904,他記得清楚,沈星瀾的生日。
“喂?”
聽筒裡風雪呼嘯,女人聲音壓得極低:“林萬驍,我被人跟了。”
一句話,像把冰碴塞進領口。
沈星瀾,北江大學新聞係,比他低一屆。
三年前,校園招聘會,她擠在人群裡遞簡曆,被人潮推得踉蹌,林萬驍順手扶了一把。
那天他穿白襯衫,胸前掛著省委定調生胸牌,陽光照得金屬反光,晃了她的眼。
後來,學生記者團做“選調生訪談”,她點名要采訪他。
采訪完,她把錄音筆往兜裡一塞,笑得張揚:“師兄,以後爆料找你,彆裝不認識。”
林萬驍當時隻是禮貌點頭,卻沒想到,三年後,這姑娘真把電話打到了雪夜。
“說位置。”
“青溪縣老糧庫西門,兩台皮卡,四個男人,本地口音,手電晃得我睜不開眼。”
林萬驍腦子轉得飛快,青溪距省城一百七十公裡,封路,最快兩小時。
他不能去,也不能報警。
副主任科員,深夜跨省調警?沒人買賬。
隻能借力。
他翻開通訊錄,指尖停在“程野”上。
表弟程野,青溪人,家裡做建材,地頭熟。
電話接通,背景音嘈雜,程野剛喝完酒:“哥,啥事?”
“二十分鐘內,找人去老糧庫西門,把一輛白色捷達安全接走,車牌青b·0532,車上姑娘姓沈。彆問,辦成了,山河路橋的倉位我讓你再加三成。”
程野酒醒一半:“成!”
電話掛斷,林萬驍沒有回宿舍。
他披上大衣,下樓,踩著雪走到辦公樓三層小會議室,推門,開燈,暖氣嗡嗡。
會議室有台老式傳真機,連著內網。
他把今晚整理的老糧庫出庫單傳真頭抽出來,塞進碎紙機,又撕下一頁新紙,手寫三行:
青溪雪災帳篷缺口二百頂
簽字人:胡長海
線索人:x.
寫完,對折,塞進信封,寫上“省紀委信訪室收”。
他掂了掂信封,像掂量一把匕首,
不能直接遞,得借刀。
刀在明天上午的《北江日報》二版“讀者來信”欄。
沈星瀾正是實習記者,她來署名,最合適。
淩晨兩點四十,城西二十四小時豆漿店。
門簾掀開,風雪灌進來,沈星瀾帶著一身寒氣坐到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