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空氣從窗縫灌進來,像刀片貼著耳廓刮過。
淩晨五點四十,整座省委大院還沉在灰藍色的夢裡。
宿舍樓三層的燈,倏地亮了。
林萬驍猛地從床上坐起,電話貼在耳邊,聽筒裡是老鄭沙啞的嗓音:
“書記七點二十的飛機,去京城,雪沒停,高速可能封路,你提前四十分鐘到一號樓。”
“收到。”
沒有多餘一個字,他掛電話,掀被,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瞬間清醒。
五分鐘洗漱,三分鐘穿衣。
二十四歲的身體像上緊的發條,動作乾脆利落。
黑毛衣、深灰西裝、黑色羊絨大衣,顏色一層比一層深,像夜色一層層褪儘。
他對著衛生間鏡子打領帶,手指凍得發紅,卻極穩:
領帶結飽滿、居中,像一枚壓進衣領的印章。
公文包昨晚已收好:講話稿、行程單、中央部委通訊錄、備用充電寶、一隻薄薄的移動硬盤。
大衣兜裡揣著一小瓶保濟丸,老鄭悄悄塞給他的,說書記胃不好,怕趕飛機空腹。
他掂了掂重量,順手又把兩片薑糖塞進側袋,辛辣暖胃。
六點整,三號樓門口。
雪還在下,細碎的鹽粒落在台階上,瞬間融成水。
老鄭把車熱好,發動機低鳴,像隻壓抑的獸。
顧沉舟從門廳出來,風衣領子立起,手裡拎著一隻黑色手提包,步子不疾不徐。
林萬驍迎上去,接過手提包,另一隻手遞保溫杯:“豆漿少糖,薑糖兩片,溫度剛好。”
顧沉舟看他一眼,點頭,沒說話,卻把手套摘下來遞給他。
林萬驍接過,塞進自己兜裡,書記的習慣,機場人多,手套容易丟,秘書代拿。
六點十五,機場高速入口封閉。
老鄭方向盤一打,走老國道路線。
雪厚,輪胎軋出兩條深轍,車身偶爾側滑,老鄭掌得極穩。
後座,顧沉舟閉目養神,膝蓋上攤著一份昨夜剛改完的彙報提綱。
林萬驍側身坐著,膝上放筆記本,鋼筆在紙麵沙沙:
接機時間,拜訪時間,午飯問題,下午行程,回程…等等
每個時間節點後麵,他用紅筆標了備選方案:
高速封路改鐵路,飛機延誤改高鐵,會談延長壓縮午餐……
字跡小而密,像一張無聲的軍事地圖。
六點四十五,機場貴賓通道。
顧沉舟走在前麵,林萬驍落後半步,左手提公文包,右手拖行李箱,輪子滾過地毯,發出輕微“咯噔”聲。
安檢口,工作人員認出書記,剛要打招呼,林萬驍抬手,微笑:“趕時間,按流程。”
金屬框一過,他迅速把電腦、公文包、手機一字排開,袖口掃過台麵,像掠過琴鍵。
顧沉舟過完安檢,回頭看他一眼,那一眼裡帶著審視,也帶著默許。
貴賓室,暖氣充足。
落地窗外,雪片大如鵝毛,跑道燈光被霧氣吞沒。
林萬驍把大衣搭在椅背,半蹲著替顧沉舟整理領帶:
剛才過安檢時鬆了半扣,必須複位。
指尖擦過襯衫領口,能感覺到對方頸動脈平穩的跳動。
“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