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家那頓便飯的餘味，在林萬驍心中久久回蕩。“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從更高層麵解決問題”，顧沉舟的話語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蕩起層層漣漪。他不再將目光局限於青橋鎮與趙小明的纏鬥，而是將視野提升至整個北江省的棋局。
然而，扳倒趙晉嶽這等盤根錯節的龐然大物，絕非易事。必須找到一個精準的突破口，既要能直擊要害，又要能相對隱蔽地發力，避免引火燒身。
他需要一把快刀，一雙能在迷霧中精準找到目標的眼睛。
這個人選，非陸蔓莫屬。
深夜，青橋鎮鎮長辦公室的燈光依舊亮著。林萬驍撥通了那條絕密的加密線路。
“是我。”陸蔓清冷的聲音傳來，即便通過加密處理，依然帶著一絲金屬般的質感。她調回省公安廳經偵總隊後，如魚得水，憑借過硬的專業能力和在青橋積累的實戰經驗，已成為總隊裡的業務骨乾。
“方便說話嗎？”林萬驍問。“稍等。”電話那頭傳來腳步聲和關門聲，“好了。什麼事？”
“顧省長前幾天找我談話，點撥了我幾句。”林萬驍沒有隱瞞，“我們不能總等著趙家的人出招。需要主動找找他們的破綻。”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陸蔓的聲音壓低了些：“你想動趙晉嶽？”“動他很難。但他不是鐵板一塊。”林萬驍思路清晰，“我需要你利用在省廳的權限和信息渠道，重新仔細梳理所有與趙晉嶽勢力網絡相關的線索、舊案卷、舉報材料。不要局限於青橋或者北江銀行，範圍可以擴大到與他關係密切的各地官員、商人。找一個…分量足夠，但自身毛病又多，相對容易突破的目標。”
“明白了。”陸蔓的回答乾脆利落，沒有任何多餘疑問，“篩選標準？”“職位不能太低，最好是副廳級或重要正處實職，與趙晉嶽有明確且密切的過往交集，比如老部下、心腹。此人自身必須有問題，而且是證據相對容易固定、性質比較惡劣的問題。最好，近期還與趙小明或宏遠地產有異常往來。”林萬驍條分縷析。
“給我三天時間。”陸蔓說完，便結束了通話。
接下來的三天，陸蔓如同潛入深海的獵豹，悄無聲息地行動了起來。她擁有經偵民警的合法身份和調查權限，這為她查閱資料、分析數據提供了極大的便利，但她也極其謹慎，所有操作都分散進行，且符合正常業務流程，絕不留下任何針對性的痕跡。
她調閱了與北江銀行有重大信貸往來卻又出現不良記錄的企業檔案，重點關注那些最終被核銷或重組，但其負責人卻與趙係官員過從甚密的案例。
她重新梳理了近幾年來所有涉及房地產、土地出讓領域的匿名舉報信和信訪材料，交叉比對被舉報人與趙晉嶽、趙小明的社交網絡。
她甚至利用經偵的數據分析係統，對與宏遠地產有關聯的一些可疑資金流水進行了穿透式核查。
海量的信息在她麵前彙聚、過濾、碰撞。多年的刑警直覺和對林萬驍意圖的精準理解，讓她迅速鎖定了幾名可疑目標，並最終將焦點集中在了一個人身上！
王憲明，現任江口市副市長副廳級），分管城建、國土、規劃等領域。此人是趙晉嶽的老部下，據說當年深得趙晉嶽賞識，是趙一手提拔起來的乾部。
王憲明後來離開銀行係統，轉入地方任職，短短數年便升至副廳，其升遷速度背後離不開趙晉嶽一係背後的持續運作。
更重要的是，關於王憲明的貪腐傳聞在江口市乃至省裡早已不是秘密。陸蔓很快從一堆雜亂的信息中捕捉到幾條關鍵線索：
1.工程項目黑洞：多名匿名舉報信指向王憲明在江口市主持的多個重大市政工程項目中存在巨額利益輸送，其親屬控製的皮包公司頻繁中標，虛高報價、偷工減料問題嚴重。
2.情婦與私生子：一條較為隱秘的線索顯示，王憲明在省城長期包養一名李姓情婦，該情婦為其生有一子，現已年滿八歲。值得注意的是，這個孩子並未隨母姓李，而是落戶在其情婦的一個遠房親戚名下，姓王，在省城一所昂貴的私立國際學校就讀，每年學費高達數十萬。這筆巨額開銷的來源明顯異常。
3.與趙小明的勾連：資金流水顯示，就在上個月，趙小明控製的一家裝飾公司，與王憲明妻弟控股的一家建材公司有一筆數百萬的“設計谘詢”款項往來，業務真實性存疑，極可能是變相的利益輸送。
4.生活極度奢靡：雖然明麵工資有限，但王憲明及其家人生活奢侈，擁有多套豪宅、名車，其妻頻繁出入高檔消費場所，消費能力與收入嚴重不符。
所有這些線索單看或許都難以致命，但組合在一起，卻勾勒出一個貪婪妄為、生活腐化、且與趙家捆綁極深的腐敗官員形象。
第三天晚上，加密線路再次接通。
“有目標了。”陸蔓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是狩獵前的冷靜，“江口市副市長，王憲明。趙晉嶽心腹舊部，問題很多，與趙小明近期有資金勾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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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梳理出的關鍵信息，尤其是情婦私生子就讀國際學校、與趙小明的異常資金往來等核心線索，清晰地彙報給林萬驍。
“王憲明…”林萬驍在腦中搜索著這個人的信息，嘴角泛起一絲冷意，“分量足夠，毛病夠多，還是趙晉嶽的嫡係…很好，就是他了！”
“證據鏈還不完整，尤其是核心的受賄證據。”陸蔓提醒道，“情婦和私生子這條線雖然勁爆，但最多算生活作風問題，難以構成刑事重罪。”
“我知道。”林萬驍沉聲道，“這隻是一個突破口。我們需要的是能讓他被立案調查的理由。生活腐化、巨額財產來源不明、與不法商人勾結…這些足夠讓紀委請他喝茶了。隻要把他控製起來，更深的罪證，自然會浮出水麵。”
他停頓了一下，問道：“關於那個情婦和孩子的具體情況，尤其是學校、住址，能摸得更清楚些嗎？”
“已經在核實。需要一點時間，但不能動用本地警方，容易走漏風聲。”陸蔓回答。
“我明白。這件事你繼續跟進，務必保密。”林萬驍叮囑，“其他的，我來處理。”
結束通話，林萬驍站在辦公室的全省地圖前，目光落在江口市的位置上。
王憲明…就是你了。
這一次，不再是被動防禦。獵殺，即將開始。而第一個祭旗的，將是趙晉嶽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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