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廠老家屬區,名副其實的城中村瘡疤。
路燈稀疏,光線昏黃無力,勉強照亮坑窪不平的水泥路麵,兩側是密密麻麻的自建棚屋,牆體斑駁,電線像醜陋的藤蔓般糾纏在空中,低矮處伸手可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垃圾發酵的酸臭味和劣質煤球燃燒後的刺鼻氣味。
陸蔓把車停在遠處一條相對寬敞的巷口,和王德標步行潛入。
一進入這片區域,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外麵的車水馬龍被隔絕,隻剩下狹窄巷道裡自己的腳步聲和隱約傳來的電視聲、孩子的哭鬨聲、夫妻的爭吵聲。
“陸隊,這地兒…可不太好找啊。”王德標壓低聲音,下意識地緊了緊衣領,他不是怕,是這環境讓他都覺著有點怵,“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啥人都有。”
陸蔓沒說話,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兩旁的門臉。雜貨鋪、黑網吧、無牌診所、門口掛著曖昧紅燈泡的發廊…更多的是緊閉的院門,裡麵不知道藏著什麼營生。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逼近目標的預感。對林萬驍,她有一種迷一樣的信任:川北賑災,青橋共事,目睹過林萬驍的種種神奇。這次,林萬驍推理劃定的範圍:廢棄廠區,並不小,但特征明確:黑修理鋪,廢品站。
兩人裝作找人的外地客,慢悠悠地晃蕩。王德標偶爾湊到路邊下棋的老頭堆裡遞根煙,套兩句話,問這附近有沒有修電動車手藝好的,或者收廢舊電瓶的。
陸蔓則更關注那些半開著門,裡麵透著燈光,隱約能聽見工具敲打聲的鋪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無所獲。
王德標有點沉不住氣了,湊過來小聲嘀咕:“陸隊,會不會…老領導他…”
“噓。”陸蔓打斷他,目光鎖定在前方一個拐角處。
那裡有個極其不起眼的小院,院牆歪斜,鐵門鏽蝕,但門口卻雜亂地停著幾輛破舊電動車,院裡隱約傳來角磨機切割金屬的刺耳噪音。院門旁歪歪扭扭掛了個木牌,用紅漆寫著兩個字:“修理”。旁邊還有個更小的牌子:“收廢品”。
特征吻合!
陸蔓給王德標使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地放緩腳步,假裝係鞋帶,仔細觀察。
院裡燈光昏暗,能看到一個人影正背對著門口,蹲在一輛電動車前搗鼓著什麼,角磨機的聲音正是從那傳來。角落裡堆著不少廢舊電瓶和拆解下來的零件。
而就在那一堆零件旁邊,赫然扔著幾件深藍色的工裝外套!
陸蔓的心猛地一提!
她目光銳利,死死盯住那堆衣服,其中一件外套的後背上,正有一塊深色的、不規則的油汙印記!
就是它!
幾乎就在同時,院裡那人似乎完成了切割,關掉了角磨機。刺耳的噪音戛然而止,周圍瞬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
那人站起身,捶了捶腰,罵了句臟話:“媽的,這破車架真難弄…”
他轉過身,似乎打算進屋拿什麼東西。
就著院裡昏黃的燈光,陸蔓和王德標看清了他的臉,三十多歲,麵貌普通,但眉宇間帶著一股戾氣,正是那日第三個騎手郭良勇)!
郭良勇也瞥見了門口晃悠的兩人,愣了一下,隨即警惕起來,厲聲喝問:“喂!乾嘛的?看什麼看?!”
王德標心裡一咯噔,差點沒繃住。
陸蔓卻瞬間進入狀態,臉上堆起一個略帶抱歉和焦急的笑容,用帶著點外地口音的普通話道:“哎呀大哥,不好意思,打聽個人。有沒有看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的,這麼高,大概往這邊來了?我倆找半天了…”
她一邊說,一邊自然地往前挪了兩步,目光看似焦急地往院裡掃。
就這兩步,視角變換,她看到了更驚人的一幕!
院子最裡麵,棚屋的陰影下,並排停著三輛電動車!其中一輛黑色的雅迪,舊款,沒有後備箱蓋,踏板上還綁著一截灰色的塑料繩!
郭良勇見這兩人不像警察,稍微放鬆了警惕,不耐煩地揮手:“沒看見!快走快走!彆擋著門!”
屋裡傳來另一個聲音牛大力):“老三,跟誰嘰歪呢?趕緊弄完裝箱!麻利點!”
“知道了!”郭良勇回頭應了一聲,又惡狠狠地瞪了陸蔓和王德標一眼。
時機稍縱即逝!
陸蔓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的決絕!她猛地朝王德標低吼一聲:“動手!堵門!”
話音未落,她人已如獵豹般撲出,不是撲向郭良勇,而是直衝那扇虛掩的棚屋門!她要堵住裡麵的人!
王德標雖然心裡慌得一批,但基層摸爬滾打的狠勁也上來了,吼了一嗓子給自己壯膽:“警察!不許動!”同時龐大的身軀猛地往院門口一堵,還真有點一夫當關的氣勢。
郭良勇完全沒料到這變故,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就往院裡放著的工具堆裡摸,想抄家夥!
“砰!”
陸蔓速度更快,一腳狠狠踹開棚屋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