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紀委三處的小會議室裡，煙霧繚繞。白板上密密麻麻寫滿了人名、公司名、時間線和問號。林萬驍站在前麵，目光沉靜地掃過手下幾名精乾的監察員。
針對昌南二院範文鬆、張曉璐的初核工作，已悄然展開數日。
“頭兒，摸了下底，這水比想的還渾。”王小舟開口道，“範文鬆和張曉璐，明麵上的賬戶往來還算乾淨，大額異常不多。但這兩人的消費水平，跟他們的合法收入嚴重不符。張曉璐那輛保時捷，全款買的，資金來源說是‘父母資助’，她父母就是普通縣城退休教師，哪來七八十萬？”
另一個年輕些的女監察員陳雅麗接話：“我們調取了他們近兩年的通訊記錄和出行數據，發現一個規律，他們與幾家特定醫藥公司的代表聯係極其頻繁，而且聯係密集期後，往往伴隨著範文鬆所在心內科對某些特定藥品或器械采購量的異常增加。”
林萬驍微微點頭，這些都在預料之中。利益輸送必然伴隨著溝通和動作。“溝通內容能獲取嗎？”
陳雅麗搖搖頭：“都很警惕，重要事情不用電話和普通短信，估計用的是加密通訊軟件。不過，我們發現他們有一個非常固定的‘活動’模式，學術會議。”
陳雅麗切換到投影儀，屏幕上列出長長一串會議信息：“看，近兩年，範文鬆以專家身份參加了不下二十場由不同醫藥公司或行業協會主辦的‘學術會議’。地點遍布全國各地，甚至還有兩次出境。而其中超過八成，張曉璐都以‘會務工作人員’或‘同行學習’的名義一同前往。”
王小舟嗤笑一聲：“狗屁學術會議！我們查了其中幾個會議的實質內容，要麼是掛羊頭賣狗肉，研討主題空洞無物；要麼乾脆就是旅遊景點包個場，走個過場。真正的‘會議’時間，可能還不如他們自由活動的時間長。”
“關鍵是這些會議期間的消費。”副處長鄭國棟補充道，“住宿都是五星級酒店套房，餐飲動輒人均上千，還有各種高消費娛樂活動記錄。所有這些費用，都由主辦會議的醫藥公司或其關聯的會務公司承擔。這已經遠遠超出了正常學術交流的範疇。”
林萬驍走到白板前，在“學術會議”四個字上畫了個圈：“這是他們選擇的掩護殼。在殼子下麵，進行著真正的交易。”他轉向技術人員，“他們的聊天記錄，哪怕隻是日常通訊，有沒有發現異常用詞？比如暗語？”
技術骨乾李洪波推了推眼鏡，拿出一份打印件：“林處，您判斷得準。我們分析了他們與幾個重點藥代的曆史短信早期可能沒那麼警惕），發現了一些固定搭配。比如，‘需要補充學習資料’往往對應著下一次‘學術會議’的邀請；‘資料費’、‘版麵費’很可能指代回扣金額；提到某種藥品時，會用代號，比如‘a方案’、‘特需藥’代替具體的藥品名。”
李洪波指著一段範文鬆和某個藥代的短信記錄念道：“‘王總，上次那個a方案的資料費，是不是該結算了？比例就按老規矩，百分之十五。’對方回複：‘範主任放心，資料費已備好，下次開會帶給您。’”
會議室裡安靜了一下。百分之十五！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一種進口心臟支架，醫院采購價可能數萬元，百分之十五的回扣就是幾千甚至上萬元！一個病人用一套，一個主任一年能做多少台手術？
“還有更露骨的。”李洪波又翻出一頁，“這個藥代跟張曉璐溝通，說‘範主任這次對我們新推出的b耗材很支持，用量上去了，按之前談好的百分之十二給他準備點辛苦費，另外給你也備了百分之五的渠道維護費。’”
利益鏈條清晰可見：醫藥公司通過高額回扣暗語“資料費”、“辛苦費”）賄賂科室主任範文鬆，使其大量使用其產品；同時，給予具體經手人、采購員張曉璐一定比例的“渠道費”暗語“維護費”），確保流程順暢，並利用她作為與範文鬆之間的“潤滑劑”和“聯絡員”。
“男女關係方麵呢？”林萬驍問，這是撕開防線的重要突破口。
王小舟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頭兒，這方麵，他們可是給我們送了大禮。我們調取了他們多次共同參加‘學術會議’時入住酒店的監控錄像。您看看這個。”
投影儀上播放出經過處理的視頻片段：某海濱城市五星級酒店走廊，晚上十點多，範文鬆和張曉璐先後走出電梯，還保持距離，但走到房間門口時，張曉璐很自然地拿出房卡打開了一間套房的門，範文鬆迅速閃身而入。另一個片段，是第二天清晨，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房間，張曉璐容光煥發，範文鬆疲憊不堪。
“這樣的‘同宿’記錄，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酒店，我們找到了至少五六次。”王小舟說，“時間點都和他們參加的‘學術會議’完全吻合。這可不是簡單的‘同事關係’或者‘會務安排’能解釋的通了。”
證據鏈正在一點點收緊。暗語勾勒出利益輸送的輪廓，“學術會議”提供了作案的時間和空間，而賓館視頻則徹底撕下了兩人道德和紀律的遮羞布。
林萬驍看著白板上逐漸清晰的脈絡，眼神冰冷。這些披著學術外衣的勾當，這些將患者生命健康視為斂財工具的蛀蟲，正在一點點被揪出來。
“把這些暗語整理成對照表。所有涉及異常資金往來的‘會議’費用清單，全部拉出來，交叉比對。”林萬驍下令，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點盯住那幾家頻繁出現、出手大方的醫藥公司代表，查他們的背景，查他們的資金流水。”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全場：“下一步，該找那些‘會議’的真正買單人，好好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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