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林萬驍罕見地請了一天假,開著一輛毫不顯眼的黑色轎車,駛離了西城區。
方向盤在他手中沉穩轉動,目的地是位於海澱區一處鬨中取靜的高檔彆墅區,翠湖苑。
這裡的安保極為嚴格,林萬驍的車經過兩道崗哨核實身份後才得以放行。彆墅區內綠樹掩映,積雪被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棟棟風格各異的獨棟彆墅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私密性極佳。他將車停在一棟外觀簡約現代、門牌號為“7號”的彆墅前。
深吸一口氣,他按響了門鈴。片刻,門被打開,薑婷婷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穿著一身淺灰色的羊絨家居服,未施粉黛,比起商場上的銳利,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和,但眼底深處那份獨立與乾練依舊清晰可見。
“來了。”她側身讓開,語氣平靜,仿佛他隻是來拜訪一位普通朋友。
林萬驍點點頭,邁步走進。屋內暖氣充足,裝修風格是現代簡約風,色調以米白和淺灰為主,典雅而不失溫馨,與他在西城的四合院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息。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被客廳地毯上那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正專注地擺弄著一套積木,他穿著柔軟的藍色毛衣,側臉線條柔和,那專注時微微蹙起的小眉頭,幾乎與林萬驍小時候的照片如出一轍。
似乎察覺到陌生的氣息,小男孩抬起頭,露出一張粉雕玉琢的臉,大眼睛黑白分明,帶著孩童特有的清澈和一絲好奇,看向林萬驍。
林萬驍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無形的手攥緊,呼吸都滯澀了片刻。這就是林世宇,他的大兒子,他和薑婷婷的親生兒子。
薑婷婷走到孩子身邊,蹲下身,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世宇,看,誰來了?”
小林世宇眨了眨眼睛,看著林萬驍,沒有害怕,也沒有親近,隻是單純地觀察著。
林萬驍努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更溫和,他慢慢走過去,在離孩子幾步遠的地方蹲下,生怕驚擾到他。“世宇,”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放得極輕,“你好,我是……爸爸。”最後兩個字,他說得有些艱難,卻又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重量。
孩子依舊沒有說話,隻是歪了歪小腦袋,繼續看著他,然後舉起手裡一塊紅色的積木,像是在展示。
薑婷婷在一旁解釋道:“他有點慢熱,熟悉了就好了。”她看向林萬驍,“青禾總部遷京的手續都辦妥了,這裡也安頓下來了。你放心,知道這地方的人,不超過五個,都是絕對可靠的。”
林萬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林世宇的存在,是一個絕不能曝光的秘密。這不僅關乎他個人的仕途和家庭,更深層次上,也關乎他與青禾資本之間那條絕不能公之於眾的紐帶。一旦泄露,後果不堪設想。
“辛苦你了。”林萬驍看著薑婷婷,這句話包含了太多。辛苦她獨自孕育撫養孩子,辛苦她打理龐大的青禾資本,更辛苦她如此謹慎地處理這一切,將風險降到最低。
薑婷婷笑了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然:“路是自己選的,談不上辛苦。世宇慢慢大了,他需要父親,哪怕不能時時在身邊,至少要知道你的存在,能感受到你的關心。京城的教育資源是最好的,對他未來發展有利。”
她頓了頓,切入正題:“今天約你過來,主要是為了世宇上學的事。我篩選了幾所學校,資料都在這裡。”她指了指茶幾上一個文件夾,“想聽聽你的意見,畢竟……有些層麵的考量,你比我更敏銳。”
林萬驍拿起文件夾,裡麵是幾所私立和國際小學的詳細介紹。他看得非常仔細,不僅僅是學校的師資、理念,更重點關注學校的生源背景、安保級彆、以及……低調程度。
“這幾所國際學校,名氣大,資源也好,但裡麵非富即貴,人員背景複雜,太過惹眼。”林萬驍放下其中一份資料,語氣沉穩,“世宇的身份,不適合放在聚光燈下。”
他又拿起另一份:“這所公立的,雖然是名校,但學區房關係錯綜複雜,家長圈子透明度高,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和打探。”
最終,他的手指點在了海澱區一所名為“明德書院”的私立學校資料上。這所學校規模不大,名聲不顯赫,但曆史悠久,以學風嚴謹、注重傳統文化和素質教育著稱,學費高昂卻行事低調,學生多為學者、藝術家或一些偏好隱秘的家族後代。
“明德書院,”林萬驍沉吟道,“氛圍相對純粹,管理嚴格,注重隱私保護。生源家庭背景多元但普遍低調,不容易引起外界過度關注。我覺得這裡比較合適。”
薑婷婷接過資料仔細看了看,點了點頭:“你看得更遠。就這裡吧,我聽你的。”在這個問題上,她充分尊重林萬驍的政治敏感度和對潛在風險的判斷。
事情就此定下。薑婷婷效率極高,早已準備好了所有需要的材料,甚至已經與校方進行了初步的非正式溝通。下午,林萬驍和薑婷婷一起,帶著小林世宇去了明德書院進行最後的麵試和環境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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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過程低調而順利。校方接待人員專業而含蓄,沒有過多打探。小林世宇在陌生的環境裡雖然依舊有些拘謹,但在老師和藹的引導下,也漸漸放鬆,甚至對校園裡的小花園產生了興趣。
看著兒子在鋪著積雪的鬆樹下,小心翼翼觸摸冰棱的小小背影,林萬驍心中湧起一股混雜著愧疚、責任和某種堅定決心的複雜情緒。這個孩子,是他生命中的一個意外,也是一份無法推卸的責任。他無法給他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就必須在其他方麵給予他最好的保障和最深的守護。
離開學校時,天色已近黃昏。回到翠湖苑7號,玩了一下午的小林世宇終於累了,在媽媽懷裡沉沉睡去。
“我抱他上去睡。”薑婷婷輕聲說,抱著孩子轉身走向樓梯。
林萬驍站在空蕩下來的客廳裡,環顧著這個精致卻缺乏真正“家”的氣息的空間。這裡是他另一個兒子的棲身之所,卻也是他必須小心翼翼隔絕在正常生活之外的隱秘角落。
薑婷婷下樓時,手裡拿了一個小小的絨布盒子,遞給林萬驍。“這是世宇前幾天塗的,說要送給爸爸。”她語氣平靜。
林萬驍打開盒子,裡麵是一塊鵝卵石,上麵用稚嫩的筆觸畫了三個歪歪扭扭的小人,兩大一小,手拉著手。色彩塗得漫出邊界,卻充滿了童真。
一股熱流猛地衝上林萬驍的眼眶,他迅速低下頭,握緊了那塊微涼的石頭。
“你放心,我會處理好一切。”薑婷婷看著他,聲音清晰而冷靜,“青禾會正常運營,不會與你有任何明麵上的瓜葛。世宇在這裡,會平安長大。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
她沒有說更多,但林萬驍懂。這是一種無聲的盟約,是理智到近乎冷酷的規劃,也是為了保護彼此和孩子所能做出的最佳選擇。
“有事,通過老辦法聯係我。”林萬驍將石頭小心收好,沉聲說道。
薑婷婷靠了上來,圍住了林萬驍的腰:“進房間吧。”
林萬驍輕嗯一聲,抱起薑婷婷向臥室走去。
夜裡十一點,林萬驍親了親兒子,轉身離開了這棟彆墅。坐進車裡,他沒有立刻發動,隻是透過車窗,看著那扇亮起溫暖燈光的窗戶。
夜色籠罩下來,京城華燈初上。林萬驍發動汽車,緩緩駛離翠湖苑,將那份隱秘的牽掛與沉重的責任,牢牢鎖在心底最深處。這條通往巔峰的道路,注定孤獨,也注定要背負常人所不能想象的重量。但他彆無選擇,隻能更加謹慎,更加堅定地走下去。為了那個亮著燈的四合院,也為了這棟隱秘彆墅裡,那個流淌著他血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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