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九點,版權局大會議室,氣氛凝重。
會議桌擦得很乾淨,座位上名牌林立,代表著學界泰鬥、業界巨頭、司法實務專家以及相關部委的司局級官員。
林萬驍坐在主位,深色西裝,沒打領帶,神色平靜。他麵前攤開著一本空白的筆記本,手邊放著一支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黑色水筆。版權局幾名骨乾分坐兩側。會議尚未開始,各方代表已涇渭分明接名牌入座,彼此間互助微笑,點頭寒暄。
“各位專家,各位代表,上午好。”林萬驍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今天把大家請來,主要是就《著作權法》過去幾年的實施情況,聽聽各位的真知灼見,為下一步的修訂完善做準備。法律的生命力在於實施,也在於與時俱進。希望大家暢所欲言,把問題擺在桌麵上,把矛盾捋清楚。”
他言簡意賅,沒有任何官樣文章,直接切入主題。“首先,關於網絡環境下著作權保護麵臨的新問題,特彆是平台責任邊界,想聽聽各位的看法。”
話音剛落,一位頭發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老學者,燕京大學法學院教授、知識產權研究中心主任鄭一夫,便扶了扶話筒,語氣帶著學究式的嚴謹,卻也鋒芒畢露:“林局長,各位同仁。我認為,當前法律對網絡服務提供者的‘避風港原則’適用過於寬泛!‘通知刪除’規則,在實踐中幾乎成了平台規避責任的萬能擋箭牌。用戶上傳侵權內容,平台隻要事後刪除,就萬事大吉?這嚴重不合理!平台利用這些內容吸引了流量,獲得了巨額廣告收益,卻不用承擔事先審查的義務,這等於將保護成本完全轉嫁給了權利人。我建議,修法必須明確平台的‘事先過濾義務’,利用技術手段,從源頭上遏製侵權內容的傳播!”
他話音未落,對麵一位穿著定製西裝、代表國內某頭部視頻平台“星耀視界”的首席法務官周立斌,立刻皺起了眉頭,語氣雖然克製,但反駁之意明顯:“鄭教授的觀點,我不敢完全苟同。要求平台承擔普遍的事先過濾義務,技術上是否可行?成本有多高昂?這會極大增加企業的運營負擔,扼殺創新活力!更重要的是,這涉及到對海量信息的判斷,平台不是司法機關,如何能準確界定每一份上傳內容是否侵權?一旦誤判,又會引發新的法律糾紛。‘避風港原則’是國際通例,其核心在於平衡,不能因為保護版權,就無限加重平台責任,阻礙信息傳播和互聯網產業發展!”
“平衡?”坐在鄭教授旁邊的一位知名網絡作家代表,筆名“滄浪月”,忍不住冷笑一聲,她年輕的麵龐上帶著長期熬夜創作的疲憊和此刻的激動,“周總說的平衡,就是讓我們這些創作者的血汗被無償竊取的平衡嗎?我的小說剛上架更新不到一小時,盜版網站就能同步更新!讀者流失,訂閱慘淡,我們找平台,平台讓我們自己取證,自己發通知,流程走完,盜版早已傳播得滿天飛!我們的權益誰來平衡?”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帶著真實的委屈和憤怒。
周立斌麵不改色:“滄浪月女士,我們非常理解創作者的困境。星耀視界也投入巨資建立了版權監測係統。但互聯網信息是海量的,侵權形式層出不窮,我們確實無法做到百分百攔截。這需要各方共同努力……”
“共同努力?說白了就是讓我們自認倒黴!”一位獨立音樂製作人猛地拍了下桌子,他留著長發,衣著隨意,情緒更為外放,“我們的歌在小平台被盜播,投訴過去,石沉大海!平台裝死,我們維權成本高得嚇人,請律師?發函?我們搞創作的有幾個請得起?法律如果不能給我們這些小創作者一條活路,那保護的是誰的版權?”
會議室內頓時響起一片低聲議論。創作者群體情緒激動,平台方代表則竭力辯解,學者們觀點也不統一,有的支持加強平台責任,有的則擔憂過度監管會抑製活力。
林萬驍默默聽著,筆尖在空白筆記本上輕輕點著,沒有記錄一個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碰撞的利益訴求和觀念差異,如同會議室裡無形的刀光劍影。
等這一輪的激烈交鋒稍歇,他適時開口,將話題引向另一個焦點:“好,關於平台責任的討論很深入。我們再談談另一個問題,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的作用和透明度問題。”
這下,火力又轉向了。一位代表影視公司的老總率先開炮:“音著協、音集協這些集體管理組織,壟斷了音樂作品的授權和收費,但錢收上去,怎麼分的?分給誰了?透明度太低!我們影視公司每年支付巨額音樂使用費,但很多音樂人反映根本沒收到或者收到極少的分成。這裡麵的管理成本、運作效率,是否存在問題?”
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的負責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急忙解釋收費標準的製定和分配流程的複雜性,強調工作的難度和取得的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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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代表廣大網文作者的平台編輯則提出了新的挑戰:“還有,ai生成內容的版權歸屬現在怎麼算?用ai畫的畫,寫的詩,版權算誰的?是訓練數據的提供者,是ai工具的開發者,還是下指令的用戶?法律現在是空白,但產業已經跑到前麵去了,糾紛已經開始出現!”
“不僅是ai,”一位來自最高法的法官補充道,“司法實踐中,關於體育賽事直播畫麵、網絡遊戲整體畫麵是否構成作品,以及侵權賠償數額的確定,尤其是如何計算權利人的實際損失或者侵權人的違法所得,都存在很大爭議,裁判尺度不統一,影響了法律適用的權威性。”
研討會變成了沒有硝煙的戰場。出版集團呼籲加強對盜版圖書的刑事打擊力度;圖書館界代表則擔憂過於嚴格的版權保護會影響公眾獲取知識和文化遺產傳承;技術公司希望為文本和數據挖掘等科研用途開辟例外條款……
每一個議題背後,都是真金白銀的利益,都是關乎生存發展的訴求。林萬驍作為主持人,時而引導發言,時而追問細節,時而概括焦點。他很少表態,更多的是傾聽和觀察。
他能看到鄭一夫教授這類學者對法律純粹性和前瞻性的堅持,也能看到周立斌這類企業代表對商業利益和行業發展空間的維護,更能感受到滄浪月們作為個體創作者的無奈與艱辛。每一方都有自己的道理,每一方的訴求都值得重視,但法律的修訂,不可能滿足所有人。
這不僅僅是一場專業討論,更是一場力量博弈。星耀視界這樣的巨頭,其法務官周立斌發言時,氣場十足,引用數據、國際案例,試圖影響修法方向,維護其商業模式的合法性。而分散的創作者們,儘管情緒激動,但在組織化和專業性上,顯然處於弱勢。
會議持續了整整一上午,爭論激烈,共識寥寥。
中午休息時,林萬驍站在會議室窗邊,看著樓下街道車水馬龍。綜合處長趙立誠悄悄走過來,低聲道:“局長,爭論太激烈了,下午是不是控製一下節奏?”
林萬驍搖了搖頭,目光依舊看著窗外:“讓他們爭。不爭,怎麼知道水有多深,石頭在哪裡?把所有的矛盾、所有的利益訴求都暴露出來,我們才能知道,這把手術刀,該從哪裡下刀,又該如何避開那些最敏感的神經。”
他轉過身,眼神深邃:“修法,從來不是請客吃飯。這是一場硬仗。而我們,必須找到那個最關鍵的平衡點。”
下午的會議,依舊在激烈的辯論中繼續。林萬驍依舊大部分時間沉默,隻是在那位獨立音樂人因為情緒激動而有些語無倫次時,溫和地提醒了一句:“請冷靜,慢慢說,把具體案例和訴求講清楚。”
下午五點半,會議結束,沒有達成任何具體結論。
送走各位專家代表,林萬驍回到辦公室,筆記本上,依舊沒有一個字。但他腦海中,對《著作權法》修訂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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