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權法》修訂草案的討論會開了一整天，各方意見激烈碰撞，林萬驍作為主持人，需要不斷引導、權衡、拍板，精神高度緊繃。散會後，他回到辦公室，窗外已是華燈初上。他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正準備收拾東西回家，自己那部私密手機突然急促地響了起來。
這個號碼知道的人極少，並且不是林萬驍自己的實名注冊的，隻有幾個關係極為親近的人知曉，通常隻用於最緊要的事務。林萬驍神色一凝，接聽。
“喂？”
“林局長，是我，德標。”電話那頭傳來王德標熟悉的聲音，但不同於往日的洪亮，此刻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刻意抑製的急促，“說話方便嗎？”
林萬驍心頭一凜，王德標如今是北江省公安廳經偵總隊總隊長，副廳級，能讓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絕非小事。“方便，你說。”他走到窗邊，拉上了百葉簾。
“我這邊……碰到個事兒，很偶然，但我覺得……不簡單。”王德標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震驚，“可能跟你一直關注的……那位有關。”
林萬驍眼神驟然銳利起來。“那位”，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暗指，北江銀行董事長趙晉嶽。
“怎麼回事？”林萬驍的聲音也沉了下來。
“是這樣，”王德標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敘述，“我們總隊最近在辦一個跨境地下錢莊的案子，牽扯到幾個虛擬貨幣交易平台。為了摸清資金流向和幾個關鍵人物的活動軌跡，技術支隊那邊按程序，調取了近三個月相關區域的大量社會麵監控視頻進行海量篩查，用的是新上的人臉識彆和大數據碰撞係統。”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就在今天下午，一個剛來的技術員小劉，在做常規性複核時，係統在一個非常規的時間點和地1點，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臉信號，匹配度高達98.7。你猜是誰？”
林萬驍沒有接話，靜待下文。
“是趙晉嶽！”王德標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時間點是上周三晚上，接近十一點。地點不在他常去的會所或者住宅區，而是在城南，‘水岸楓庭’小區的地下停車場！”
“水岸楓庭？”林萬驍眉頭緊鎖，這是個以高端公寓著稱的小區，住著不少外企高管和隱形富豪，以趙晉嶽的身份和已知的住址，他深夜出現在那裡，極不尋常。
“對，就是那兒。”王德標語氣肯定，“更蹊蹺的是，監控畫麵顯示，他從駕駛位下來，繞到副駕，扶下來一個年輕女人。那女人……大概二十七八歲，穿著打扮很時髦，戴著口罩和帽子，看不清全貌，但身段很好。關鍵是……趙晉嶽摟著她的腰，動作……很親密，絕對不是普通關係。兩人一起進了直達公寓樓的電梯。”
包養情婦？林萬驍腦中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到了趙晉嶽這個級彆和年紀，金錢、權力似乎都已司空見慣，私生活的不檢點，往往成為突破口，也是其人格和防禦體係上可能存在的脆弱點。
“能確認那女人的身份嗎？”林萬驍追問。
“暫時還不能完全確認。”王德標回答，“那女人很警惕，全程低頭，躲避攝像頭正麵。我們正在通過車輛信息、電梯刷卡記錄、以及小區其他角度的監控進行交叉比對。不過，根據趙晉嶽車輛進入小區的時間、以及他們上樓的時間推斷，那個女人很可能就住在‘水岸楓庭’某棟樓的頂層複式或者視野極佳的大平層。我們已經鎖定了幾個可能的單元，正在秘密排查業主信息，但需要時間，而且不能打草驚蛇。”
林萬驍沉吟片刻。趙晉嶽此人，在前世的記憶裡，城府極深，行事謹慎，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直到最後金融風暴才被掀開一角。沒想到，這一世，竟然在這樣一個看似不起眼的私生活細節上，提前露出了可能的馬腳。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林萬驍問到了關鍵。
“目前隻有我，那個發現線索的技術員小劉，以及我直接指揮的技術支隊負責人。我已經下了封口令，所有相關視頻資料已經做了加密隔離，對外嚴格保密。理由是……涉及其他敏感案件的關聯人物，需要進一步甄彆，避免乾擾主線偵查。”王德標處理得很老道。
“做得對。”林萬驍肯定道，“趙晉嶽不是一般人，嗅覺極其靈敏。這件事必須絕對保密，在沒有掌握更確鑿證據、摸清那女人底細之前，絕不能輕舉妄動。”
他走到辦公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腦中飛速思考。“德標，這件事，你先當作一條獨立的、尚未驗證的線索來處理。集中精乾可靠人員，秘密調查那個女人的身份、背景、社會關係，特彆是她與趙晉嶽是如何結識的，是否存在利益輸送。趙晉嶽為她提供的住所、生活開銷，錢從哪裡來？是不是走了北江銀行的賬，或者通過其他更隱蔽的白手套？”
“明白。”王德標應道，“我會親自盯這條線，所有調查都在經偵總隊內部以極小的範圍進行，不走正常流程，避免任何可能的信息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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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林萬驍頓了頓，語氣凝重地提醒，“記住，我們麵對的是一個極其狡猾的對手。這可能是他唯一的破綻，也可能是一個精心布置的陷阱。一切行動，以安全、隱秘為第一原則。沒有我的同意，絕不能采取任何可能驚動他的措施。”
“放心，老林，我心裡有數。”王德標沉聲回答，“有進一步消息，我再聯係你。”
掛斷電話，辦公室裡一片寂靜，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噪音。林萬驍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趙晉嶽包養情婦……這個消息，像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劃破了籠罩在趙晉嶽身前的重重迷霧。雖然這本身或許不構成致命的罪名，但它撕開了一個口子，一個可能通往其更隱秘世界的缺口。通過這個女人，或許能查到權色交易，查到洗錢渠道，查到那些被精心掩蓋的、與北江銀行千億資金謎團相關的蛛絲馬跡。
這無疑是扳倒趙晉嶽的一個潛在契機，一個前世未曾出現過的變量。
但林萬驍並沒有被這意外的發現衝昏頭腦。他深知趙晉嶽的老奸巨猾。這件事太過“偶然”，會不會是對方故意放出的煙霧彈？或者，這本身就是趙晉嶽生活的一部分，他早已做好了相應的防備？
無論這是陷阱還是破綻，既然出現了，就必須抓住。但如何抓住，需要極高的技巧和耐心。這就像在雷區排雷，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他拿起內部電話，接通了綜合處處長趙立誠：“立誠，幫我調閱一下近期，尤其是近半年來，所有與北江銀行及其關聯企業相關的、涉及到文化金融、知識產權質押融資等方麵的政策谘詢、會議紀要或者合作意向文件，要詳細。”
他要看看，趙晉嶽的觸角，是否也已經伸到了自己現在主管的領域。對手的任何動向，都可能與這突如其來的“私生活”線索產生關聯。
放下電話，林萬驍再次走到窗邊，凝視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燈。京城之夜，繁華似錦。王德標的這個電話，像一聲驚蟄的春雷，預示著隱藏在地下的東西，開始不安地躁動了。
趙晉嶽，這一次，你還能藏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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