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清明雨與燎原種
清明冷雨濕衣冠，孤影塋前焚心言。
生機一滴融死地，千頃碧浪證新天。
冰火同行窺隱秘，軍徽映照啟征帆。
鹽堿灘頭驚雷動，此身已是弄潮先。
清明。
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燊燊盆地，細密的雨絲無聲飄落，將晴湖籠罩在一片淒迷的煙水之中。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木萌發的微腥氣息，卻也衝刷不去那浸入骨髓的哀涼。
青龍江畔，林家墓園。
兩座新塚並立，青石墓碑上，林國棟、陳芳的名字被雨水衝刷得格外清晰。沒有鮮花錦簇，沒有香燭繚繞，隻有一道孤寂的身影，靜立碑前。
林燊燊一身玄色練功服，肩頭已被細雨洇濕。他手中無香無燭，隻有一把剛從試驗田裡采下的、沾著新鮮泥土的“燊·初焰”紅芭蕾蘿卜。那嫣紅的蘿卜在灰蒙蒙的天地間，紅得刺眼，如同凝固的心頭血。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滑落，分不清是雨是淚。四十六年的靈魂承載著十八歲軀殼的悲痛，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爸，媽…”他開口，聲音沙啞低沉，仿佛壓抑著萬鈞雷霆，“…我來了。”
沒有嚎啕，沒有哭訴。隻有平靜之下，洶湧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恨意與焚心蝕骨的思念。
“債，壓不垮我。死地，困不住我。你們用命換來的這片土，如今…活了！”他將那顆嫣紅的蘿卜輕輕放在父母碑前，指尖拂過冰涼的碑文，“第一顆‘燊·初焰’，給你們嘗嘗鮮。是它，撕開了這片死地的口子。”
雨水打在蘿卜上，晶瑩的水珠滾落。
“周坤，廢了。‘龍騰’，散了。是‘長城’的雷霆。”他眼中寒芒一閃，聲音更冷，“但背後那條叫‘黑石’的毒蛇，還在暗處吐信！那枚銜尾蛇的扣子…我記得！這筆血債，兒子會用他們的屍骨和基業，一寸寸地還！我發誓！”
他閉上眼，意識沉入腦海深處那片浩瀚的元初湖。磅礴的生命本源翻湧著，帶著亙古的威壓。這一次，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引導，而是一種近乎決絕的意誌傾注！一絲遠比以往精純、凝聚的生機元液被他艱難地剝離出來，順著指尖，無聲無息地滲入墓碑前冰冷的泥土之中！
沒有光芒，沒有異象。
隻有他自己能感受到，那一滴濃縮的生機，如同投入死水的火種，瞬間融入大地，帶著他的誓言，帶著他對父母的思念，帶著燎原的意誌，深深紮根！
“看到了嗎？”林燊燊睜開眼，目光投向墓園外那廣袤的、正在被改造的土地，“200畝茭白已經移栽，水光瀲灩。20畝蘿卜新苗破土，嫣紅點點。玻璃棚裡，草莓母苗吐露新綠…三駕馬車，已經啟程！這片你們為之付出生命的廢土，終將…沃野千裡！這是兒子給你們的答卷！”
他深深鞠躬，久久不起。冰冷的雨水浸透衣衫，卻澆不滅心頭的燎原之火。
墓園入口，一輛線條硬朗的黑色越野車靜靜停在雨中。
車內，蘇晴隔著朦朧的車窗，望著遠處塋前那道孤絕而挺直的玄色背影。雨水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那背影中透出的、沉重如山嶽的悲痛與堅如磐石的意誌。
她拒絕了家人的陪同，獨自驅車前來。借口是劇組取景堪察，實則…連她自己都說不清，為何執意要在清明這天，來到這片埋葬了他父母、也正被他以驚人意誌喚醒的土地。
她看到了他俯身放下那顆嫣紅蘿卜的溫柔，也感受到了他挺直脊背後散發出的、近乎實質化的冰冷恨意。
更看到了他長久佇立，無聲傾訴的姿態。沒有撕心裂肺，卻比任何痛哭都更令人心弦震顫。
那是一種將滔天巨浪深藏於平靜海麵之下的力量。
“林燊燊…”蘇晴低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在冰涼的車窗上劃過。
冰霜麵具早已融化，心底某個角落，被這雨中的孤影悄然觸動，泛起陌生的酸澀與疼惜。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這個同窗堅硬外殼下的裂痕，以及那裂痕中燃燒的、足以焚儘一切的火焰。
就在這時，一陣低沉有力的引擎轟鳴由遠及近！
三輛沒有任何標識、卻透著一股鋼鐵氣息的墨綠色越野車，如同沉默的巨獸，衝破雨幕，穩穩停在墓園入口。
車門打開，數名身著便裝卻身姿筆挺如槍、眼神銳利如鷹的漢子迅速下車，警戒四周。
最後下車的，正是肩扛大校軍銜的“青鸞”！
她依舊一身筆挺常服，臂章上的國徽在雨水中熠熠生輝。她目光掃過蘇晴的車，微微頷首，便帶著兩名隨員，手持素白的花束，大步走向墓園深處，走向林燊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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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晴心頭劇震！
“長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