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太陽把灰白色的石漠化山坡烤得滋滋作響。巨大的光伏板陣列沿著山脊的輪廓鋪展，深藍色的板麵貪婪吞噬著灼熱的光子，在嶙峋的亂石地上投下整齊劃一的、帶著金屬冷感的陰影。
板下難得的陰涼裡，滴灌軟管網絡如同精密的銀色血管，正以每平方米3.5升小時的恒定流量，將混合了耐旱菌群的水肥溶液，精準注入新開鑿的種植穴。
老孫頭粗糙的手指撚起一點濕潤的沙土，湊到鼻尖聞了聞。
沒有熟悉的、令人絕望的堿腥氣，隻有一絲微弱的、類似雨後泥土的清新氣息——那是“燊燊菌群”開始啃噬鹽晶的證明。
他布滿溝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喉結滾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再次投向手裡那個巴掌大的“神農”終端。
屏幕上，發光的太陽圖標旁，【今日發電量：1823.1k·h】的數字還在跳動，飽滿的桑葚圖標下，【預估本月收益：￥398.2】的字樣清晰得刺眼。
“滋啦——！”
一陣極其尖銳、仿佛金屬被強行撕裂的噪音毫無預兆地炸響！
不是來自頭頂的光伏板，而是來自他手中那個簡陋的終端！屏幕瞬間被瘋狂閃爍的雪花點和扭曲的線條吞噬，那串象征希望的“398.2”在亂碼中掙紮了幾下，徹底消失。
老孫頭手一抖，終端差點脫手。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頭頂那片深藍色的“金屬湖泊”，正發出一種令人牙酸的、低沉而密集的嗡鳴！
那不是風吹過板縫的聲音，更像是無數根金屬琴弦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撥動，又急速繃緊！
整個陣列都在肉眼可見地高頻震顫！
固定支架的螺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細碎的石子如同篩糠般從傾斜的山坡上簌簌滾落！
“瓜…瓜娃子！這鐵板板…發瘟了？！”老孫頭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無法抑製的驚惶。
同一時刻，燊燊農場核心區，草莓溫室集群。
耿炎正貓著腰，巨大的工具箱敞開攤在地上，他手裡捏著一塊沾滿機油的精密電路板，對著頭頂四層立體栽培槽裡那些飽滿轉紅的“紅悅”草莓，嘴裡罵罵咧咧：
“第3區b7架滴灌壓力波動0.15個壓？哪個小崽子手賤碰了中控參數？老子…”話音未落，他工具箱最底層，那台用於校準大型農機陀螺儀的便攜式基準儀，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蜂鳴！
耿炎渾身一激靈，猛地低頭。
基準儀巴掌大的屏幕上，原本穩定歸零的三軸指針，此刻如同被扔進滾筒洗衣機般瘋狂旋轉！紅色警報燈高頻閃爍，映得他油汙的臉一片猙獰！
“我艸！！”耿炎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可是他吃飯的家夥！他一把抄起基準儀，手指在冰冷的金屬外殼上急速敲擊診斷碼，額頭瞬間滲出冷汗，“電磁乾擾？強震？不對…這他媽是…”
他霍然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溫控係統主屏幕。
代表糖度監測的曲線，那根原本如同標尺般穩穩釘在22brix的綠色線條，在耿炎抬頭的刹那，毫無征兆地、直挺挺地向下折斷！
斷口鋒利得像被快刀斬過！與之同步的，是溫室智能環境監控係統彈出的猩紅警報框：【未知強乾擾！環境參數失控！植物生理活動異常停滯！】
“林董！！！”耿炎幾乎是吼著撲向通訊器，工具箱被他帶翻在地，扳手螺絲叮當亂滾，“溫室出事了！所有‘紅悅’…僵果了！！”
神農主控中心。
環形巨幕被分割成兩半。左半邊是南雲光伏板陣列的實時衛星熱力圖——原本均勻的淡藍色此刻被大片刺目的、代表異常高頻震顫的猩紅覆蓋！右半邊則是農場核心溫室的監控畫麵，代表糖度的綠色曲線攔腰折斷，下方數據瀑布般刷出紅色警報：【生理代謝停滯！活性指數驟降89.7！】
林楓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敲出殘影，語速快得像子彈掃射：“乾擾源鎖定！南雲光伏陣列！頻率…17.3hz？！這他媽是次聲波！能量耦合路徑…地殼傳導？！共振錨點…晴湖火紋石礦物波峰吻合度…98.1！！”他猛地抬頭，臉色煞白，“林董！那石板…和南雲的光伏陣列…在隔空‘唱雙簧’！能量在通過地殼放大共振！”
赤紅炎的金絲眼鏡片上倒映著瘋狂刷新的數據流，他一把扯鬆了領帶，聲音緊繃：“光伏板的鋼架結構成了天然共振腔！南雲的地質構造像個擴音喇叭！這‘雙簧’再唱下去，農場所有依賴精密環境的作物都得完蛋！必須立刻切斷共振源！”
“切斷？”一個清冽中帶著尖銳怒意的女聲炸響在門口。
蘇晴大步闖入，一身珍珠白的職業套裝此刻也壓不住她周身翻湧的寒意。她沒看赤紅炎和林楓，杏眼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直直釘在林燊燊身上。她幾步衝到中央控製台前，指甲幾乎要嵌進林燊燊手臂的布料裡！
“林燊燊！你鋪的不是光伏板！”她的聲音因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悸而微微發顫，“你鋪的是插進地脈的引雷針！那石頭上的火紋燒了兩千年沒滅！南雲的光伏板就是給它添的乾柴！現在火燒過來了！燒你的草莓！下一個燒什麼？燒你的晴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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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來的，目光銳利如電，仿佛要穿透林燊燊平靜無波的表象，直刺向農場核心秘密。
林燊燊的手臂肌肉在她指尖下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
他沒有掙脫，目光沉靜地落在主屏幕上那條代表晴湖水質實時監測的綠色數據流。就在蘇晴話音落下的瞬間，那根原本穩定如直線的綠線，微不可察地向上跳動了一下！緊接著，代表水體異常能量波動的黃色警示條，如同毒蛇般悄然浮現！
“不是火燒。”林燊燊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壓下了指揮中心裡無形的恐慌，“是弦被撥動了。”他抬手，指尖在ar界麵上快速劃過，調出南雲光伏陣列的工程結構圖，目光鎖死在支撐架的角度參數上。“耿炎！”
“在！”通訊器裡傳來耿炎嘶啞的回應，背景是溫室混亂的警報聲。
“南雲光伏陣列，傾角是多少？”
“設計傾角42.5度！實際安裝…等等！我調安裝日誌！”耿炎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敲擊聲，“艸！第7、12、19號區域…施工日誌記錄傾角42.8度！超了0.3！是哪個王八羔子…”
“0.3度…”林燊燊眼中寒光一閃，“就是這0.3度，讓鋼架結構變成了完美的17.3hz共鳴腔。林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