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世傑冰冷的屍體在加密頻道的猩紅死亡報告裡定格，像一塊投入深潭的腐肉，沉下去，隻留下令人窒息的毒沫和漣漪。
戰略室內，空氣凝滯得如同凍住的機油。
耿炎盯著屏幕上“急性神經毒素中毒”那幾個刺目的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牙齒縫裡擠出嘶嘶的涼氣，卻一個字也罵不出來——工程師的憤怒撞上了死無對證的鐵壁，憋得他胸腔生疼。
赤紅炎的金絲眼鏡反射著冰冷的屏幕藍光，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出冰雹般的脆響，調出榮曉天在“天頂會所”的實時消費記錄。那瓶價值二十八萬八千的“羅曼尼康帝1990”的酒標影像被放大，猩紅的酒液在奢華的水晶杯裡蕩漾。
“老子被砂眼基座卡著脖子，兒子在喝‘血酒’慶賀。”赤紅炎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鋼絲，精準地絞緊每個人的神經，“榮世傑的死，是滅口。滅口者要保的，絕不是榮曉天這種紈絝。是保他背後那條能接觸到‘荊棘’芯片的藤！榮曉天，現在成了唯一還露在外麵的藤頭！”
林燊燊的目光落在控製台上。
那塊火焰紋玄武岩小樣靜靜躺著，棱角處沾染的暗紅血痕，在冷光燈下如同乾涸的傷疤。他拿起它，冰冷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生機燎原界深處一片沉寂，對這種陰溝裡的謀殺，它毫無波瀾。
指腹摩挲過岩石粗糙的紋路，那點乾涸的血痕帶來的微弱滯澀感，比任何元液的啟示都更沉重地提醒著現實的殘酷。
“雷震，”林燊燊的聲音像砂紙刮過鋼板，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榮曉天。盯死他。查清他過去三個月，所有接觸過的‘新朋友’，特彆是……能幫他續上‘天頂’鑽石會員的人。他父親死後二十四小時內的所有動向，精確到秒。”
“明白！”雷震的回應冷硬如鐵。
屏幕上，代表榮曉天的監控畫麵被高亮，鎖定在“天頂會所”的包廂內。那個年輕人似乎對父親的死訊還一無所知，正舉著酒杯，對著手機屏幕笑得肆意張揚。
“那xc08怎麼辦？”耿炎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是工程被延誤的焦灼，“基座廢了！備用刀齒還在檢測！工期拖不起！”
“工期照舊。”林燊燊斬釘截鐵，目光掃過沙盤上xc08段的標記，“用最後兩套合格刀齒，集中啃xc08最薄弱的銜接點。耿炎，你親自帶隊，四十八小時內，我要看到主渠關鍵節點貫通。基座的問題，赤紅炎負責。”
赤紅炎立刻調出磐石冶金鑄造車間丙班的所有生產記錄、監控視頻碎片，以及那個內鬼班長馬大勇的所有社會關係網。“從馬大勇身上刮！他收了錢，辦了事，不可能沒留下尾巴！就算榮世傑死了，這條‘藤’上的蛀孔，也要一個一個堵死！”
戰略室的合金門無聲滑開。
蘇晴走了進來，她今天沒帶茶杯，手裡捏著一份薄薄的、帶著淡淡油墨味的打印件，像是剛傳真過來的。她步履依舊輕快，但那雙清澈的杏眼裡，少了些往日的狡黠靈動，多了幾分沉靜的銳利，如同被雨水洗過的寒星。
“老爺子的‘園藝剪’到了。”她走到林燊燊身邊，將打印件遞過去，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設備的嗡鳴，“周老審計那邊刮下來的‘藤屑’。榮曉天那瓶康帝，不是用他爹的商務簽單付的。是‘新朋友’送的見麵禮。”
打印件上，是幾張銀行流水的截圖和備注信息：
【收款方】：天頂會所
【付款方】：“綠洲未來公益基金會臨時托管賬戶）”
【金額】：￥1,880,000
【付款備注】：“定向捐贈：支持青年才俊榮曉天先生藝術鑒賞事業發展”
【付款時間】：榮世傑死亡前三天。
“公益基金會？定向捐贈？藝術鑒賞？”赤紅炎鏡片寒光爆閃，指尖在虛擬鍵盤上化作殘影，無數關聯信息瀑布般刷下！“查這個‘綠洲未來’！注冊地？資金來源？負責人？”
信息迅速彈出：
【注冊地】：海外離岸群島信息高度保密）
【主要資金來源】：模糊，宣稱“全球環保人士匿名捐贈”
【境內執行機構】：“炎黃生態促進協會”登記為合法ngo）
【協會負責人】：吳啟明著名環保學者，社會活動家，公開形象極為正麵）
【關鍵關聯】：吳啟明同時擔任“荊棘園藝俱樂部”榮譽理事！
“荊棘！”青禾失聲驚呼。
鏈條瞬間咬合！
“荊棘園藝俱樂部”的觸角，通過一個看似光鮮的環保ngo炎黃生態促進協會）和其背後神秘的離岸基金會綠洲未來），以“公益捐贈”的名義，將巨額資金精準投喂給榮曉天這個紈絝！
這絕不僅僅是續個會員那麼簡單！
這是在榮世傑這條“藤”還沒暴露前，就提前埋下的另一條更粗、更隱蔽的“藤”，緊緊纏住了榮曉天！榮世傑一死，榮曉天就成了他們手中現成的、被金錢豢養的傀儡和傳聲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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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招‘移花接木’！用‘公益’的殼子，養蛀蟲的崽子！”耿炎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
就在這時，林楓的電子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在加密頻道炸響：
“林董！最高警報！神農係統核心數據庫遭遇定向滲透攻擊！攻擊源高度偽裝，路徑複雜，但最終目標指向——古水脈深層地質結構原始掃描數據絕密級）！攻擊模式特征…與‘荊棘’芯片上次被激活時捕獲的碎片信號…吻合度98.3！”
“他們還在打古水脈的主意！”赤紅炎臉色驟變。
“不止！”林楓的虛擬影像在巨屏上瘋狂刷出防禦日誌和攻擊路徑分析圖，“攻擊同時觸發了我們設置在‘磐石冶金’內部生產服務器已被查封）的蜜罐陷阱！對方試圖通過這條廢棄路徑，反向溯源並銷毀馬大勇經手過的所有原始生產記錄和可能的通訊痕跡！這是一次雙管齊下的滅跡行動！”
攻擊與滅跡同時發生！目標直指核心機密古水脈數據）和關鍵罪證馬大勇記錄）！對方在榮世傑死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發動了更猛烈、更精準的進攻！
林燊燊握著玄武岩小樣的手猛然收緊！堅硬的棱角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瞬間壓下了元初湖深處一絲被激起的、想要瞬間構築起絕對數據屏障的微弱衝動。他需要的是斬斷黑手，不是被動防禦。
“防火牆最高等級！誘餌數據鏈啟動！反向追蹤鎖定攻擊源物理位置！不惜代價！”林燊燊的聲音斬釘截鐵，每一個字都像淬火的鋼釘，“雷震，立刻控製馬大勇！轉移至最高安全級彆隔離點！切斷他與外界一切可能的物理和電子聯係！赤紅炎，那個‘綠洲未來’基金會和吳啟明，給我一寸一寸地刮！特彆是資金流！蘇晴……”
他轉向她，目光深沉如淵：“告訴老爺子，‘荊棘’的藤，纏上‘公益’的架子了。我們需要一把能剪斷離岸根莖的‘大剪子’。”
蘇晴迎著他的目光，那雙杏眼裡沒有任何驚惶，隻有一種了然於胸的沉靜和即將亮劍的鋒芒。她微微頷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大剪子’已經磨好了。吳啟明名下那個‘炎黃生態促進協會’，三年前申報的一個‘沙漠瀕危植物基因庫’項目，拿過部裡的專項補貼。負責審批的某位司長……上個月剛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回老家‘頤養天年’了。老爺子說，這位司長的老家，恰好離周老審計下個月要去‘療養’的地方……很近。”
林燊燊不再多言。他攤開緊握的手掌。那塊火焰紋玄武岩小樣靜靜躺在掌心，棱角處因為剛才的緊握，壓出了新鮮的、更深的血痕，甚至微微嵌入了皮肉。窗外，沙塵暴雖已過去，但天地間依舊殘留著灰黃的塵埃，陽光艱難地穿透雲層，投下混沌不清的光影。
他拿起那塊沾著新鮮血痕的玄武岩，沒有放回窗台，而是緊緊攥在手心，仿佛要將岩石的堅硬和自身的血液融為一體。冰冷的堅硬感與溫熱的刺痛交織，帶來一種近乎自虐的清醒。
“清藤，斷根。”他聲音低沉，每一個字都像從深淵裡撈起的寒鐵，帶著鐵鏽與血的氣息，“就從‘綠洲未來’這瓶‘毒酒’，和吳啟明這把‘公益傘’開始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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