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恒溫係統發出低微嗡鳴，像隻溫順的獸在腳邊呼吸。蘇老爺子枯枝般的手指從蘇晴腕上滑落，紅繩勒出的深痕在慘白皮膚上格外刺眼。老人渾濁的瞳孔映著天花板冷光，喉結艱難地滾動，吐出兩個字的氣流帶著鐵鏽味：“根…苦。”
蘇晴指尖拂過腕上紅痕，觸感滾燙：“苦也得咽，爺。鹽堿地裡紮下的根，哪個不是苦水裡泡大的？”她俯身掖好被角，動作輕得像怕驚擾塵埃，“您睡會兒，外頭的事，根斷不了。”
門外，赤紅炎金絲眼鏡反射著走廊慘白燈光，平板正對林燊燊：“毒水前鋒離農場進水口還剩三公裡。凝膠陣扛下了七成，但剩下三成枯榮素足夠讓整條灌溉渠變墳場。”他指尖劃過一組猩紅數據，“常規生物降解？來不及。物理過濾？每秒二十噸流量，濾網撐不過五分鐘。”
林燊燊攤開手掌，那塊火焰紋玄武岩小樣已被血徹底浸透，棱角崩缺處露著猙獰的灰白茬口。他屈指一彈，血珠飛濺到平板屏幕上，正落在代表引水渠的藍色光帶上。“那就讓水改道。”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鐵，“走‘虯龍之淵’。”
“什麼？！”耿炎眼珠子差點瞪出眶，“那毒窟窿裡泡著梭梭根呢！毒水灌進去，咱的‘不死根’立馬變‘速死根’！”
“不死根？”林燊燊撚著指尖黏稠的血，“喝過毒奶的根，還怕再灌二兩砒霜？”他猛地攥拳，玄武岩棱角更深地楔入掌心，劇痛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青禾！梭梭根泌物對枯榮素的降解率峰值是多少？”
青禾的ar影像瞬間彈出，動態曲線在枯榮素濃度達到50pp時陡然飆升：“超過95！但…那是實驗室靜態環境！水體流動衝刷下，實際接觸時間…”
“那就讓水流不動。”林燊燊斬釘截鐵，“赤紅炎，算！把上遊閘門落死，讓毒水在‘虯龍之淵’空洞裡…泡夠八小時！”
“虯龍之淵”空洞此刻成了沸騰的毒湯鍋。粘稠的墨綠毒液順著垂直管道轟然灌入，撞上幽暗水體，騰起刺鼻的白霧。那株虯結的梭梭母根在毒浪中狂舞，根須表麵淡金膠質瘋狂分泌，如同億萬微小的戰士撲向入侵毒素。
“空洞水位暴漲！壓力逼近岩層承重極限！”監測員嘶吼。
“梭梭根泌活性…爆表了！”青禾盯著屏幕上飆升的曲線，聲音發顫，“它在…在主動吞噬毒素！根須細胞壁在增厚！我的天…這根本不是植物，是台活的生物反應器！”
耿炎扒著觀測口，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深潛鏡頭傳回的畫麵。渾濁毒水中，粗壯的梭梭主根竟如活物般蠕動，新生的根須像觸手般纏上從管道墜落的枯榮素結晶塊，分泌的膠質裹上去發出滋滋的溶解聲！
“林董！根在…在啃毒疙瘩！”他嗓子劈了叉，“像餓了三天的狼啃肉骨頭！”
林燊燊抓起一把沙土按在掌心傷口上，粗糙的顆粒混著血黏在皮肉裡。“啃得動，就讓它啃。”他聲音冷硬，“空洞壓力？泄洪。開西側備用通道，把‘泡’過的水…排進廢堿灘。”
靈炎市國安局地下七層，審訊室的冷白燈光像手術刀。單向玻璃後，雷震將一枚指甲蓋大小的生物芯片推到蘇策烽眼前。芯片表麵蝕刻著微縮荊棘紋章。
“二爺，”雷震聲音像鈍刀刮骨，“‘灰燼黴菌’祖宗十八代的基因鑰匙，刻在您書房鎮紙的龍紋凹槽裡。鑰匙坯子…”他指尖點了點芯片，“是您四十年前在總後生物研究所當助理研究員時，‘報廢’的那批實驗用胚胎乾細胞。”
蘇策烽癱在合金椅裡，紫檀佛珠早不知丟哪兒去了，花白頭發被冷汗黏在額角。他嘴唇哆嗦著，像離水的魚：“是…是大姐逼我！她說老爺子擋了蘇家的路！說那參茶…隻是讓老爺子病退…”
“病退？”雷震冷笑，調出平板——上麵是枯榮素分子結構上那段刺目的猩紅編碼，“這段啟動子，隻認老爺子和直係血親的心肌細胞！蘇策炩要的是滅根！您這把鑰匙，”他捏起芯片，對著燈光，荊棘紋章閃著幽光，“捅的是自家祖墳！”
蘇策烽渾身劇顫，突然佝僂著劇烈乾嘔起來，卻隻吐出幾口黃水。他抬起涕淚橫流的臉，眼中是徹底的崩潰：“她…她說事成後送我去瑞士…盤龍扣…鑰匙啟動信號叫‘盤龍扣’…”
農場西線廢堿灘此刻濁浪翻湧。飽含枯榮素殘餘的毒水從“虯龍之淵”泄洪口噴湧而出，漫過龜裂的鹽堿地。空氣裡彌漫著刺鼻的化學甜腥。
“廢了！”耿炎一腳踢飛半塊鹽疙瘩，“這灘地本就鹽鹵超標，再澆一肚子毒水，八輩子也甭想種出毛！”
林燊燊卻蹲下身，指尖摳起一撮濕漉漉的黑泥。泥裡裹著幾粒油莎草的種子——不知何時被風或鳥帶來的不速之客，竟在毒水浸泡過的鹽堿殼縫隙裡冒出了慘白的芽尖！
青禾的ar影像猛地彈出，高倍顯微畫麵鎖定芽尖：“細胞壁…有異常矽化結晶！滲透壓調節基因表達…超常規300！它在主動適應高鹽和毒素環境！”她聲音陡然拔高，“是變異！自然篩選出的耐毒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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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燊燊撚碎指間濕泥，濁黑的漿汁從指縫滲出。“鹽堿毒灘？”他攤開沾滿泥汙的手，掌心傷口混著泥血，猙獰可怖，“正好養蠱。”目光投向遠處正在泄洪的墨綠毒流，“赤紅炎，泄洪口改道。讓這鍋毒湯…把廢堿灘從頭到腳澆透。”
戰略室警報炸響時，林燊燊正盯著全息沙盤上那條被毒水染綠的廢堿灘。林楓的電子音劈開空氣：“‘盤龍扣’信號激活！源頭…蘇策炩逃亡飛機加密頻段！信號內容：終極指令——‘荊棘花園，盛放’！”
巨幕瞬間切到燊燊農場核心基因庫三維圖。代表恒溫防護係統的藍色光膜上，幾十個猩紅光點如同潰爛的瘡疤，正瘋狂閃爍！
“自毀程序！”赤紅炎鏡片寒光爆射，“她在遠程引爆基因庫裡的生物樣本冷藏罐！罐體裡…是‘灰燼黴菌’原始菌株和所有雜交變種！一旦泄露…”
“一旦泄露，”青禾聲音抖得不成調，“農場就是下一個青巒山！所有活物…三十分鐘內枯成灰！”
時間仿佛凝固。林燊燊抓起窗台上那塊被血泥糊滿的玄武岩，崩缺的棱角狠狠抵進舊傷。元初湖深處沉寂的生機被這滅頂危機激得狂濤怒卷，幾乎衝破意誌的堤壩！他猛地閉眼，鮮血順著手腕流下，滴在控製台按鍵上。
“關不住的火，”他嘶啞的聲音像從地獄傳來，“就扔進沒人的地方燒。”他睜眼，瞳孔深處像有熔岩流淌，“林楓！把基因庫所有冷藏罐…給我射進‘虯龍之淵’！”
“你瘋了？！”耿炎狂吼，“那毒窟窿裡泡著咱的根！黴菌進去，根就完了！”
“根在毒裡泡了八小時，”林燊燊一字一頓，“要死早死了。”他染血的手指狠狠戳在沙盤上代表深淵的黑色漩渦，“要活，就讓它把這把火…也吞了！”
命令如山崩！基因庫穹頂無聲滑開，十幾枚承載著致命菌株的冷藏罐被高壓彈射裝置推出，如同墜落的星辰，呼嘯著砸向“虯龍之淵”翻湧的毒水！
深潛鏡頭傳回最後的畫麵：墨綠的毒浪中，粗壯的梭梭主根如同蘇醒的巨蟒，猛地纏住一枚下墜的冷藏罐。根須分泌的淡金膠質洪水般湧出，瞬間裹住罐體。罐體在巨大的水壓下扭曲、破裂，幽綠的菌液噴濺而出，卻被更洶湧的膠質吞沒、包裹…最終，那一片翻騰的毒水中，隻剩下一團瘋狂蠕動膨脹的金綠色巨繭！
衛星監控屏幕上，代表蘇策炩逃亡飛機的光點，在太平洋上空轟然炸成一團火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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