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戛然而止，隻留下那個神秘的、帶著姓氏的呼喚和“救援”的承諾，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死寂的主控室裡激起一圈微弱的漣漪，隨即又被無邊的黑暗和寂靜吞沒。
希望？還是另一個陷阱？
無人知曉。
“蘇？”耿炎捂著流血的額頭，眼神茫然，“哪個蘇？蘇小姐還躺在這兒呢！難道是……她家裡人？”他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蘇晴一直說她家是普通家庭，可這能穿透理事會“淨化”後封鎖區的通訊信號，是普通家庭能有的？
雷震用沒受傷的手檢查著武器，聲音冷硬：“信號來源無法追蹤，內容模糊，無法判斷真偽。可能是救援，也可能是引誘我們暴露位置的誘餌。”
赤紅炎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胸腔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味。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處境。地表被徹底抹平，地下結構損毀嚴重，能量瀕臨枯竭，兩個核心一個變成“非人”般的存在，一個深度昏迷。他們就是一群被困在鐵棺材裡的殘兵敗將，任何輕舉妄動都可能招致真正的滅頂之災。
那聲“救援”，太渺茫，太不合時宜。
但……
他看向醫療單元裡蘇晴緊握的手鏈。那顆珠子剛才確實發出了異常波動。蘇晴昏迷前那痛苦的掙紮和湧入的信息流也絕非幻覺。
也許……那並非毫無根據的妄言。
“林楓，還能不能捕捉到那個信號？哪怕一絲一毫的殘留？”赤紅炎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林楓艱難地爬回勉強還能運作的主控製台前，碎掉的眼鏡讓他視線模糊，手指卻依舊精準地在虛擬鍵盤上移動：“乾擾太強了……‘清掃者’的轟炸殘留能量和地殼變動嚴重擾亂了一切通訊……等等！”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調出一個極其微弱、幾乎淹沒在背景噪音中的能量頻率圖譜。
“有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殘留……不是我們已知的任何一種通訊協議……更像是某種……生物能共鳴？或者……超維擾動？”林楓的語氣充滿了不確定和驚奇，“它正在快速消散，無法解析內容，但方向……大致指向東南方！”
東南方？又是東南方！之前γ的信號，那個“生態學家”背後的信號，都指向那裡！
“記錄頻率特征。持續監聽，但保持絕對靜默，不得回應。”赤紅炎果斷下令。在情況不明之前，隱藏是唯一的選擇。
“能量儲備0.07，還在緩慢下跌。生命維持係統最多還能支撐48小時。”老陳報出了最殘酷的數據，“地下基地多處結構應力臨界，隨時可能發生二次坍塌。氧氣循環係統受損，二氧化碳濃度正在緩慢升高。”
生存的倒計時，並沒有因為轟炸停止而暫停，反而以另一種方式更加咄咄逼人。
“耿炎，帶人檢查所有還能用的維生設備，優先保障醫療單元和主控室。雷震，重新規劃安全區，放棄所有非必要區域，集中物資和人員。林楓，嘗試用最低功耗重啟內部環境監測。”赤紅炎強撐著下達指令，每一個字都耗費著巨大的氣力。
殘存的人們再次行動起來，像受傷的工蟻，在昏暗、破損的巢穴裡進行著最後的掙紮。
而與此同時，醫療單元內。
林燊燊胸口那暗啞痂殼上的古老蝕刻紋路，再次泛起了極其微弱的流光。這一次，不再是應對攻擊時的尖銳指令，而是一種更加低沉、更加緩慢、仿佛在進行某種深度自檢和係統重構的波動。
隨著這種波動的擴散，那些殘存的、遍布地下空間的暗金植物根須和銀灰色隔離層，也開始發生微妙的變化。它們不再試圖向上生長修複地表，而是進一步向更深處、結構更穩定的岩層紮根，並開始分泌另一種更加粘稠的、帶有微弱吸光特性的深暗色分泌物，進一步加固著這個深埋地下的避難所，並極其緩慢地吸收著周圍環境中彌漫的、有害的輻射和能量殘留。
仿佛這瀕臨崩潰的地下基地，正在它的影響下，自發地朝著一個更加隱秘、更加自給自足的“地下生態方舟”的方向演化。
而昏迷的蘇晴，在那翠綠色光芒的微弱保護下，眉頭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些。她無意識地側過頭，仿佛在傾聽那來自大地深處的、無聲的重構韻律。她胸口那暗金色的疤痕，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與林燊燊的波動頻率共振的光芒。
這兩個人，以某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即便在沉寂中，也依舊在深刻地影響著彼此，以及這片他們用鮮血和痛苦澆灌的土地。
時間在壓抑的忙碌和等待中緩慢流逝。
幾個小時過去了。
外部沒有新的轟炸，也沒有所謂的“救援”到來。
內部，能量儲備跌至0.05。氧氣濃度進一步下降，空氣變得渾濁沉悶。每一次呼吸都更加艱難。
希望，如同風中殘燭，搖曳欲滅。
就在連赤紅炎都開始感到意識模糊，絕望再次攫住所有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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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一陣極其輕微、卻絕非來自農場內部的震動，突然從極深的地底傳來！
這震動非常奇特，並非爆炸的衝擊，也不是地質活動，更像是一種……有規律的、人為的低頻振蕩？
“什麼聲音？！”耿炎猛地抬頭，警惕地望向腳下。
林楓立刻調動僅存的幾個深部地質傳感器，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古怪：“震動源深度……超過一千五百米！正在以緩慢速度向上移動！震動模式分析……像是……大型鑽探設備？！但頻率和能量signature特征）……從未見過！”
地底一千五百米以下？有東西正在鑽上來？！
是理事會的補刀？還是γ的後手？或者是……那個神秘的“救援”？
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能判斷是什麼嗎？”赤紅炎急問。
“無法判斷！但其鑽探路徑……非常精準地避開了所有主要地質斷裂帶和我們的核心結構支撐點！就像……就像完全知道我們的地下結構圖一樣！”林楓的聲音帶著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太詭異了！
是友？是敵？
“雷震！組織防禦！重點監控震動源上方區域！”
“耿炎！準備爆破裝置！如果情況不對，炸塌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