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李世民。
房玄齡與長孫無忌幾乎是與他同一時間起身。
三人並肩立於巨大的車窗前,
身形僵直如三尊石雕。
李治忘了收回他那張變成“床”的座椅。
整個人趴在窗戶上,嘴巴微微張開,早已說不出半個字。
就連一向神經粗大的尉遲敬德。
此刻也隻是呆呆地坐著,那隻習慣性按在刀柄上的手,無力地垂在身側,眼中滿是茫然與震撼。
窗外,是一座城。
一座他們從未見過,甚至連在最荒誕不經的夢中也未曾想象過的城。
腳下,
那平穩運行的高鐵軌道架設於半空之中,如同一條橫貫天際的巨龍。
而在巨龍的身軀之下,
是筆直寬闊得不像話的道路。
那些道路縱橫交錯,宛如棋盤,每一條都足以容納十數輛馬車並行,路麵平整如砥,呈現出一種深邃的黑色。
最讓他們心神俱裂的,是那道路上川流不息的景象。
一個個五顏六色、形態各異的鐵盒子,悄無聲息地在那些道路上飛速奔馳。
它們沒有牛馬拉拽。
沒有士卒推動。
卻快如奔馬,往來如織。
它們在交錯的路口,會遵循著某種看不見的秩序,時而停下,時而前進。
彙聚成一股股鋼鐵的洪流,
在這座龐大的城市中奔騰、循環,充滿了勃勃生機。
視線再往遠處,
是一片由無數樓層組成的叢林。
那些建築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大唐坊樓形製,而是一座座拔地而起的建築。
甚至還隱隱可見幾座高塔。
它們的外壁閃爍著金屬與琉璃般的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直插雲霄,仿佛要與天公試比高。
這裡的一切,
都充滿了秩序、力量,以及一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超脫了時代的美感。
“這……這當真是黔州?”
長孫無忌的聲音乾澀無比。
他扭過頭,看向李世民,似乎想從這位九五之尊的臉上尋求一個答案。
可李世民的目光,
卻死死地鎖著下方那川流不息的鋼鐵洪流。
他的胸膛在劇烈地起伏,
那雙龍目之中,交織著駭然、迷惘,以及一絲被深深刺痛的……不甘。
貞觀盛世。
他親手開創的,引以為傲的,令四夷賓服的貞觀盛世。
他治下的長安,
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雄城,是萬國來朝的中心。
可眼前的景象,
卻像一隻無情的大手,將他所有的驕傲與自負,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兄台。”
李世民緩緩轉過身,他的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
目光如鷹隼般落在了那位依舊悠閒地躺在座椅上的青年男子身上,“下方那……自行奔走的鐵盒,是何物?”
他用了“自行奔走”四個字。
因為在他的認知裡,除了人力與畜力,再無第三種能讓物體在陸地上高速移動的方式。
青年男子順著他的目光朝窗外瞥了一眼。
臉上露出一抹混雜著幾分羨慕與向往的神色,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輕鬆:
“哦,那個啊,叫‘汽車’。”
“汽車?”李世民咀嚼著這個陌生的詞彙。
“嗯,汽車。”
青年男子坐起身子,饒有興致地解釋起來。
“也算是跟咱們坐的這高鐵一樣的交通工具吧。”
“不過嘛,速度沒高鐵快,可要說方便,那高鐵可就拍馬都趕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