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
兩位宰相的動作都停滯了一瞬。
他們不約而同地垂下了眼簾,盯著自己麵前的餐盤,不敢言語,不敢回應。
江山社稷,盛世與否,此乃天子家事,更是天下公器。
縱然他們是皇帝最信任的內臣,
在這種根本性的問題上,也絕不敢輕易置喙。
沉默,
是唯一的,也是最正確的應對。
餐桌上的氣氛,因李世民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而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凝滯。
空氣中隻剩下刀叉與瓷盤偶爾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以及窗外那座城市隱約傳來的、代表著無窮活力的低沉嗡鳴。
李世民將一切儘收眼底。
他看到了房玄齡那雙放在膝上、微微收緊的手,也看到了長孫無忌那看似平靜、實則眼觀鼻鼻觀心的恭謹姿態。
他繼續用著餐,
仿佛剛才那句話隻是隨口感慨。
他又切下一塊香腸,動作不緊不慢,聲音也恢複了平日的沉穩,像是隨意提起一個話題:
“這黔州,名義上仍是我大唐的疆土。”
“可其內裡,卻已是另一番天地。”
“兩位愛卿說說看,究竟是何人,有這般通天徹地的手段?”
他頓了頓,
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過兩位臣子的臉,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
“會不會是……承乾?”
話音落下的瞬間,房間內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
長孫無忌握著餐叉的手指,指節微微泛白。
他依舊低著頭,
仿佛在專心致誌地對付盤中的食物。
房玄齡則是端起了麵前的牛乳,慢慢地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絲毫沒能緩解他心中那份緊繃。
皇家私事,
尤其是牽涉到那位被廢黜的、曾經的太子殿下,這已然不是他們應該觸碰的禁區。
而是足以將人焚為灰燼的煌煌天威。
多說一句,便是僭越。
李世民看著他們二人這般“識趣”的模樣,心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他忽然間,
有些想念那個倔強執拗的魏征了。
若是那老匹夫在此,
此刻怕是已經吹胡子瞪眼地開始直抒胸臆,哪怕說出來的話不中聽,卻也真誠。
自從魏征故去,
這朝堂之上,敢在他麵前毫無顧忌地說話的人,便再也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