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
李治就難免感到一陣深入骨髓的悲哀與唏噓。
身為李世民的兒子。
他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父皇的人之一。
他很清楚的知道,
這位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偉大帝王,這輩子最不希望看到,也最恐懼的東西是什麼。
——那就是玄武門之變的再一次上演。
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
父皇當年親手埋葬了手足之情。
囚父、弑兄、逼弟、欺嫂……
這些沉重的罪名,如同跗骨之蛆,糾纏了他的一生,成為了他輝煌功業上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
也是他內心深處最不願被觸碰的傷疤。
他登基之後,
便對自己的兒子們嚴加看管,極力避免他們重蹈自己的覆轍。
可命運,
似乎總喜歡開這種殘酷的玩笑。
繞了一圈,
父皇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個宿命般的輪回。
如今,怕是還要在史書上,再添上一筆“殺子”的罪名!
囚父、弑兄、殺子……
這份罪業,
怕是再也洗不清了。
無論他李世民未來還有多麼經天緯地的功績,後世的史官在書寫他的人生時,也繞不開這充滿了血腥與骨肉相殘的一頁。
當然。
李治也明白,這是李世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這大唐的江山,是他們李家的江山!
君權神授,天子牧民。
這是維係這個帝國運轉的根本法則。
而李承乾,
他不僅僅是要造反,他更是要掘了這法則的根。
要將皇帝這個存在,
從這片土地上徹底抹去!
這是對整個李氏皇族,對千百年來的所有統治者的宣戰。
在這種大是大非麵前。
任何父子之情,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李世民彆無選擇。
就算要背負上萬古的罵名,就算要再次承受噬心之痛。
他也必須親手將這個妄圖顛覆一切的兒子,連同他那套危險的思想,徹底扼殺在萌芽之中!
甚至……
李治在心中悄然自問。
如果換做是自己,坐在父皇那個位置上,麵對一個要推翻皇權、要讓自己這個未來皇帝無路可走的兄長,自己會怎麼做?
答案,不言而喻。
他,李治。
同樣會對這位兄長,舉起屠刀。
在冰冷的皇權麵前。
所謂的親情,
原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在心底稍稍感歎一番後,李治收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緒。
將那份屬於皇子、屬於未來儲君的冷漠與理智重新戴上,默默地跟在李世民身後。
一行人沉默地穿過喧鬨的人群,氣氛壓抑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也就在這個時候,
一直一言不發的李世民,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
而是將目光掃向了身旁那位因為氣氛詭異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向導,用一種異常平靜的語氣開口說道:
“兄台,這一路看下來,李某對黔州這些新奇事物,算是開了眼界。”
“隻是,我突然對另一件事更感興趣了。”
青年向導連忙躬身:
“先生您請說,隻要是小人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
李世民緩緩道:
“我想知道,黔州的教育,是何模樣?”
“能培養出如書店那位姑娘一般見識的女子,能讓這滿城的百姓都對那黔州王心悅誠服,想必此地的教化,定有其獨到之處。”
“能同我說說嗎?”
“或者,帶我去黔州的學府看看?”
他問得輕描淡寫。
仿佛隻是一個普通遊客的好奇。
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卻心中一凜。
陛下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