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數百裡之外,大唐與黔州的對峙前線。
中軍帥帳內。
須發皆白的李靖身披甲胄,手按地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時間,
已經過去了整整七日。
“怎麼回事?”
“去了七天,連個消息都沒傳回來?”
李靖的聲音裡透著一絲不解與煩躁。
按照正常的行程。
就算是考慮到路途難行。
一來一回,
五天時間也綽綽有餘了。
如今超了兩天還杳無音信,這絕不正常。
“大帥,”
一名副將憂心忡忡地開口,“會不會是......使團出事了?”
李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這個可能性,非常高。
那個外孫李承乾,既然敢公然反叛。
自然也有無視大唐國威,
直接斬殺來使的膽量和魄力。
可如果真是這樣。
那事情就麻煩了。
陛下派使團前來,本意是以空間換時間,進行戰略性的暫時妥協。
一旦使團被殺,
就等於徹底撕破了臉皮,大戰將無可避免。
而麵對那種神鬼莫測的攻擊手段,大唐的軍隊......
真的有勝算嗎?
李靖心中,
第一次對自己征戰一生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也就在他心緒不寧。
帳內氣氛一片凝重的時候。
“轟隆隆......”
一陣低沉而持續的轟鳴聲,忽然從營外遙遙傳來。
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什麼聲音?!”
李靖猛然抬頭,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全軍戒備!”
命令傳下,
整個大唐營地瞬間騷動起來。
無數士兵拿起兵器,
緊張地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那片籠罩著薄霧的夜色中,兩個明亮的光點由遠及近。
那奇特的轟鳴聲也越來越清晰。
緊接著,
一個通體漆黑、線條流暢的“鐵盒子”,緩緩從迷霧中行駛而出。
最終穩穩地停在了營門之外。
車門打開,
王振、以及其他幾名使團成員,陸續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們下車後。
竟還轉身,朝著車裡的人揮手告彆。
臉上帶著尊敬與不舍。
而車裡似乎也有人回應,隨即車門關閉。
那黑色的車輛掉了個頭,再次發出轟鳴,轉瞬便消失在了濃重的夜霧之中。
這一幕,
讓遠處高台上了望的李靖,瞳孔猛地一縮。
黔州,
竟然派專車將他們送回?
還一路送到了營門外?
這種待遇......
貌似沒有必要對敵國的使者如此隆重吧?
而且,
王振那些人的態度......
揮手告彆?
那看上去哪裡像是敵對關係,分明像是送彆許久未見的老友!
他們到底在黔州經曆了什麼?
黔州又在籌備些什麼?
無數的疑問,
像是沸騰的開水,在李靖的腦海中翻滾。
還沒等他想明白。
已經整理好衣冠的王振,大步流星地穿越了那層薄霧。
徑直來到了李靖的麵前。
他的身姿,
比去時更加挺拔。
他的眼神,
不再有絲毫的傲慢與輕蔑。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李靖看不懂的、混雜著憐憫與狂熱的複雜光芒。
“元帥,”
王振對著李靖,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聲音平靜而有力,“下官,回來了。”
王振平靜的聲音。
在死寂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李靖深邃的目光如刀鋒般落在王振的臉上。
試圖從他那張看不出太多情緒的表情中,解讀出這七日以來發生的變故。
然而,他失敗了。
眼前的王振,仿佛脫胎換骨。
他的身形依舊,
但那份浸淫官場多年的圓滑與諂媚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
是一種近乎堅硬的沉穩。
更讓李靖感到心驚的是,王振的眼神。
——那裡麵沒有任務失敗的惶恐,沒有見到主帥的敬畏,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以及......
一絲隱藏在平靜之下的,令人費解的憐憫。